在村南路口盯着的人喊道:“来啦,马车来啦!”
周明愈帮傅臻拎着行李,还有送她的礼物,一些红豆、扁豆干、花生、粉条、腊肠以及莫茹做的糖霜山楂。
莫茹抱着闺女和其他社员一起送傅臻。
送到村口这时候马车也到了,车上的人喊道:“傅臻,快上车,争取天黑前到县城。”
周诚廉赶紧把傅臻的行李给送上车。
傅臻跟他们挥手道别,“莫茹,有时间去县里玩儿啊。”
莫茹笑道:“好的啊,回头去看你。”
大家都依依不舍地和傅臻挥手道别,尤其是何仙姑和陈秀芳,医生一走,她们俩赤脚大夫压力可就大起来。
马车走起来的时候,傅臻朝着周七七喊:“七七,要想姨啊!”
周七七:“啊啊啊~~~噢噢噢~~~”
看着先锋大队那么多人送傅臻,竟然还有大包小包的礼物,马车上的何梅很不爽。
她笑道:“傅臻,你真有劳动人民的气质,这么容易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再住俩月,估计就能土的掉渣!
傅臻看她面有菜色,瘦了一圈,笑道“是要感谢先锋大队的社员们,不但积极配合医院工作,还对我非常照顾,看我不但没瘦,还胖了一圈呢!”
何梅顿时觉得早上喝的地瓜粥更烧心了。
第二日腊八,周诚志让食堂熬了几大锅稠稠的腊八粥,也不用炖菜,亦不用窝窝头,就着咸菜、大酱的那么喝上三顿。
比起三队四队那稀汤寡水的腊八粥,这粥简直惹人眼红。
就在大家喝着或香或苦的腊八粥的时候,县委钢铁总指挥部下达最新命令——正式结束大炼钢铁运动!
此前在全国大炼钢铁总结大会上,宣布58年钢产量为1108万吨,生铁产量为1369万吨,圆满完成既定目标1070万吨,完成57年钢产量翻番的目标。
可实际如何,各钢铁厂亲自挂帅的基层干部一清二楚,只是没人敢说什么。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运动,大张旗鼓地“钢铁元帅升帐”,最后黯然惨淡收场。最后各地一结算,损失惨重,却又不敢声张,还要大肆宣扬圆满完成炼钢铁任务,赶英超美大跃进!
县委指挥部下令让各公社大队把钢铁厂所有的民工、牲口、工具都撤回去,各钢铁厂总结生产成果。
高进县今年总共出动七万多人参加大炼钢铁,成立三个钢铁厂,总共炼钢铁3万两千五百六十八吨。
其中三千六百吨合格的生铁可以直接换钱,另外八千吨不合格的送往青钢等钢铁厂回炉,其他剩余的烧结铁没用,只能扔在钢铁厂或者堆到空地上占据大量农田。
三个钢铁厂占用大量农田,破坏了当地的农业生产,直接导致这几个地方的村庄出现闻名全省的“懒汉村”“救济村”。
……
初九这日,周诚志终于松了口气,“开始进行年终结算,核算工分值,要求初十算出工分值,十三以前把各户的收入核算完毕,十三分红!”
清算工分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奔走相告,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没有360斤啊”。
一年的口粮是三百六十斤,要是干的好,分值够工分多,360斤是实打实的。如果分值低,工分少,那有些人只有一百来斤,就要往队里补贴钱,否则就没得口粮吃。
所以年底大家最关心这个。
这时候有的眉开眼笑,有的满脸愁容。
年底清算工分,会把当年的所有收入和所有社员的工分计算出一个分值来,然后计算各家的收入。算好收入以后,再用当年的粮价来计算口粮,从总收入里把口粮的钱扣掉,剩下的就是纯收入。
收入多的有盈余,像四属户或者是弱劳动力户,赚的工分不但没有盈余,连口粮的钱都不够,还欠着生产队的钱,这时候就要他们拿钱补上。
像陈秀芳男人在城里上班,被人叫做四属户、半边户,每个月将近三十块钱,他们是可以拿钱买粮食的。
但是有些既没有上班的,也没有其他收入,比如王连花家,这个钱就欠着队里的,就是挂账户。
有人欠钱,那队里的钱就没有盈余,赚钱的也被欠钱的给扯平。
以往张翠花家的工分都是最多的,算完以后还有几十块甚至一百多的盈余,但是都被挂账户给扯平拿不到钱。
今年有造纸厂贴补,还有比去年多卖的四千多斤籽棉,还有村里自己编的筐子、席也可以卖了换钱。
另外还有现在半归生产队的猪、鸡,这些都是钱。
周诚志说把家畜家禽的收入归到来年去,今年就算粮食、棉花、造纸、副业的收入。
会计加记分员,再加上莫茹、陈秀芳一起帮忙,先把工分值算出来。
一听说二队开始计算工分值,其他三队也立刻行动起来。
三队四队因为经常被张根发逼着一起做这个那个,俩队就挤在四队的队屋里一起算工分,
他们没有多少东西,又懒得割条子编筐子篓子,更懒得编席,所以也没有什么多余副业收入。本来棉花、卖猪是大头,可今年他们秋粮没全收回来,棉花除了烂在地里的还有扔的,除棉站来收的根本没自己送过。
所以今年棉花也没有多少钱。
虽然听说很多大队的工分值都跌了,也预计到自己队的会跌,可等初十上午会计把工分值算出来的时候,陈福海和周玉贵还是被惊得呆若木鸡,实在是太吓人了!
一个壮劳力干一天,竟然只值九分钱!
“他娘的,去年还有一毛六呢!”陈福海想不通。
周玉贵更抓狂:“去年我们还有两毛呢!”
他们的一毛六和两毛是有水分的,各自减三分吧,不像人家二队那么实打实,说五毛就是五毛。
可总归也有一毛多啊!今年怎么只有九分?这是喝西北风?这是窝囊生产队扎堆?
两队的人都白了脸,完了,今年更没钱分,只怕全都挂着队里的账呢。
工分值这么低,队里的男人娶不到媳妇,女人嫁不出去,丢人啊!被人家嫌弃啊!
“二队和一队多少?”他们纷纷问。
陈福海啾啾了两声,“他们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大炼钢铁,他们还能比咱们高出个花儿来?咱们跌,他们保管也得跌!”
周玉贵约计道:“跌估计也没有这么厉害吧?能跌几分钱……一毛钱?”
陈福海讥讽道:“基数大,跌得狠,说不定五毛跌倒两毛呢!”
周玉贵道:“走去问问。”他们一路过去先经过一队再去二队。
一队正在算呢,会计领着记分员噼里啪啦地打一天多算盘,周明贵等人紧张得坐立不安,生怕自己队的工分值也跌得吓人。
昨晚上一宿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明贵马上召集人马来队屋继续开工。
越是快要计算出来,他们越是着急,一上午,有人不断地问:“好了没?”“出来没?”“跌了还是没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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