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化民几个都跟着喊:“人定升天,咱们一定会升天的!”
莫茹正挎着篮子去那一片收云青菜嫩叶呢,听着他们喊升天升天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当然,人定升天,没有人能真的万寿无疆。
她远远地站着看张根发那些人瞎忙活,让他们正经收麦子,谁也不肯老实干活挣工分,让他们抓老奸儿现在造卫星,他们倒是很积极。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工分,根本不管生产队到底能收多少粮食回来,似乎只要有分就一定有口粮一样。
她倒是想知道,饥荒来临的时候,他们是不是真的能靠着这些工分去分那莫须有的高产粮食。
知道未来,她怒其不争,却也不可避免地哀其不幸。
因为那不幸在前方那么狰狞,已经利刃悬颈,随时都会落下来,可他们不但不警觉,反而更加狂热的、加速地迎上去。
其结果,可想而知,她都不忍去想。
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第二天又有新的号外传来,本省很多地区也有亩产过六千的报道,望仙镇还上了《人民日报》。
张根发急得一夜间脑门又秃了一大片,二队一队那些混蛋不肯帮忙,他带着三队这些蠢猪笨蛋,四队那些磨洋工的根本做不活儿来。
亩产万斤啊!只要听他安排,他们周家庄就可以上《人民日报》出大名。
就在他想弄好亩产四千斤拉倒,抢先去县里再次汇报请干部们下来视察的时候,老天爷又见不得他得意。
轰隆一个大雷,咔嚓咔嚓!劈得他心惊胆战。
哗啦啦啦,一场大雨浇下来……
第26章 偷粮
张根发被大雨拍在地里,就跟麻木了一样,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颗心就跟那大雨点子砸在地里一样,细碎。
这其实是一场及时雨!
只要勤快点把麦子都收割归仓,这时候一场雨降临,把麦地和其他需要雨水的粮食浇一遍,麦地里的麦茬可以加速腐烂,晾一天就可以耕地,而地瓜、棉花等地正好需要雨水。
丰收雨,就和年前的瑞雪,年后的春雨一样及时,预示着秋天的大丰收。
张根发气得两眼发昏,自从那天晚上被周明愈一瓦缸蚊子苍蝇羞辱了以后,他就着急上火,忙着除四害邀功,忙着造卫星邀功,结果一次次无功而返。
眼瞅着要成功了,不是起火就是下雨。
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他悲愤地大喊!
最后张根发一个踉跄,一头扎在泥地里,张金焕几个人慌忙将他抬回家去,那满地的麦子自然也没人去管。
而三队那些懒汉们都觉得自己家工分不少,谁还去管大雨里的麦子?
很多人直接放弃了,等着亩产上万斤的救济粮来呢。
自然早就一哄而散回家躲雨去。
……
下雨前一队二队早有准备,看着天阴上来赶紧各就各位,草垛苫起来,已经晒干的粮食赶紧装起来,没干的就铲在篾席上抬到队屋里去先晾着,免得捂了。
上午的时候没有一丝风,一到晌午那黑云就跟早就埋伏在头顶上一样,凭空钻出来,跟着咔嚓一个旱地惊雷,接着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
雨砸下来的时候,也起风了,真个雨狂风骤,暴雨如注。
看着屋檐下哗啦啦的雨瀑二队的人高兴,一队的人庆幸,感谢二队帮忙,否则他们那几亩地就要烂在地里。
突然有人惊呼道:“哎呀,三队四队还有小两百亩没收回来呢。”
有人幸灾乐祸道:“活该,收不回来是人家绑着他们手了吗?还不是自己懒的?”
“就是,咱们去帮他们救火说啥来着?不用咱们管,那是他们自己生产队的事儿。”
“就算是这样说,可那么多粮食啊,着实让人心疼。”
……
对比那两队,这两队的人则总结经验教训。
“咱们能收回来,多亏了队长指挥,周二叔带头啊。”
“还有明愈的大麦钐也带了好头,给咱们鼓足了劲儿。”
大家都说是。
不只是他一个人顶五六个人干活,还有他提出来的认领地块以及他们兄弟带头干活刺激带动其他队员,大家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不再偷懒耍滑,二队又带动一队,才会有这样的可喜成果。
一阵暴雨下了个把小时,来得急去得快,走了以后又是一个大晴天。
万里无云!
日头毒辣得方才下雨就像错觉一样。
大家又赶紧张罗着把麦子拿出去晒,因为雨下得急,水全都流走那场面没有泡坏,只要地面晒干就可以接着用,不需要重新压场。
“周二叔压场,那可是顶好用的,龙王爷也奈何不了。”大家都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周老汉儿。
周老汉儿道:“先别急下场,别把表层踩黏糊了,晒晒再去。”
周诚志又紧着安排别的,下雨天地里暂时进不去人,就让几个手巧的集中在生产队屋前修理农具。要夏耕,那些犁铧、耘锄、播种耧等都要提前修好,免得干活的时候容易坏。虽然麦子收割完也打完场,但是还得捡麦草,割草沤肥等等,这都是一些轻快活儿,安排那些弱劳力去干。
收完麦子周明愈就自由一些,第二天一早他又开始忙活盖房子的事儿,让三哥和周明国几个堂兄弟帮忙去杀树。
周诚志家里有棵成材的愿意给他使,大爷周诚义家也有两棵。周老汉儿的意思借一棵就行,但是周明愈想着过些天大炼钢铁都要被砍掉的,不如他都砍了。
所以他就让哥哥们帮着把周诚志和周诚义家几棵成材的都砍了。
周诚志老婆子何桂兰有点不乐意,吃晌饭时候和老头子嘟囔:“你还说二愣子好了,你看他来砍树,也不问问就把两棵都砍了,不是说就砍一棵吗?”
周诚志:“我说给他使,他使几棵当然就砍几棵。”
“他怎么不去砍他三大大四大大家的。”何桂兰气鼓鼓的,“那是他们亲叔,你又不是亲的。”
“你快中了吧,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周诚志道:“亲不亲,根上分,是一个根就都亲。要是没有他们,我还能当这个队长?你捞得着什么也分个轻快活儿?”
周诚志虽然能干不占便宜,不过给老婆子和媳妇儿分派个轻快活儿还是可以的。
何桂兰撇撇嘴,“我又没说不给他使,我还不知道轻重?我就是这么说说你还当真了。我为老二家鸣不平,你说他当初对他们家老三老四多好,现在盖房子使木头,那两家谁也不出。老三不出就算了,他有怨气,那老四呢?又不是一个娘,当初六七岁被他娘丢下,还不是靠着大房二房养大的?叫我看就他们老四最有心眼,滑头着呢。”
周诚志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别嚼舌头。”
周明愈自然也想去四房周诚礼家砍棵树,四达达家一共好几棵树,其中三棵白杨树已经成材,另外还有一棵槐树。他寻思砍两棵,既不会让四达达不乐意,以后也能让他家少损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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