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腕上,那道淡淡的月牙形印记落尽他的眼底是,他方松开握住她的手。
“风长老,我们苗水族终于找到伊系的后人了,我们现在是即刻返回疆宁再作安排,还是——”
“邻近几个县镇的族民都安全迁转了么?”
“差不多了,但,还有不少死于巽兵的手中。”
“苗水族族长在线之日,也是金真族功退之时。”
“您的意思是——”
“既然,伊族长不在旋龙洞,估计,定是被三国移到了别处,所以,不是我们一时所能找到的,既然如此,找到伊族长的女儿也一样,苗水一族历代都是嫡系相传,不是么?”
“属下明白!参见族长!”蚩善复向夕颜跪地,叩首道。
夕颜听得明白风长老口中的意思,既然苗水一族都是嫡系相传,那么,母亲作为前任族长的唯一女儿,自然在他禁锢于龙脉洞后,苗水族不会再有新的族长。
如今,她出现了,那么,不管怎样,她是伊系的后人,由她继任族长,苗水族就可以再现了。
只做权宜之计的金真族自然是不用再存在了。
其实,她甚至也隐隐希望这,母亲还活着。
她宁愿相信,母亲带着她逃出旋龙洞后,因着种种原因,不得不分开。
可,没有实据的推测,她是不会说的。
“蚩都领,抵达青宁后,我们尽早安排族长继位的仪式。”风长老吩咐道,“现在,你先退下。”
“是。”
随着蚩善退出,舱室内只剩风长老和夕颜二人。
夕颜率先启唇:
“不要问我之前的一切,从近日开始,我只是伊汐。”
“我不会问族长你的过去,这也是苗水族的族规,你是苗水族的新任族长,我希望,你能振兴苗水族,完成先任族长心愿。”
“歼灭三国的心愿,是么?”夕颜淡淡一笑,她缓缓行至窗前,冷声道,“但,你也知道,凭如今的苗水族,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所以,我说得,是日后,眼下,先要做的,除了继续找寻前任族长之外,是祛除族长身上的毒。”
“毒?”夕颜眉间微调,她身上中了毒么?
“是,方才我握住族长手腕查验印记时,发现族长中了一种寒毒,这种毒名叫千机,本源自苗水,可,自火长老失踪开始,解药天香蛊就遗失了配方。”
风长老的语音说出这句话时,很低,但,从这份底暗里,夕颜能听出沉重的味道。
她什么时候中了寒毒?
联想到洞穴中,那千年蝙蝠触及她的血,吻部聚满冰霜而死,难道,从那时开始,她就中了寒毒么?
这寒毒,是什么时候中的,她一无所知。
难道——
百里南带她来旋龙谷所下?
银谛苍的酥奶茶会有苗水族的毒呢?
她不知道。
“族长,请安心,我一定尽我所能,替族长祛毒。既然这是源自我苗水的毒,就一定会有配方可解。”
夕颜只问了一句话:
“倘若解不了,我的命还能活多久?”
“千机之毒,是慢性之毒,毒发需千日,毒侵需千日,毒杀虚千日。”
“那够了。”她淡淡说出这句话。
三个千日,就是十年,用十年的时间,她足够了。
“但,恕我直言,族长身中的千机之毒,不知为什么,已是最后的毒杀的日期,恐怕,至多三年。”
三年?
难道说,早在王府之时,她就中了这毒吗?
三年,够吗?
她不知道。
既然是后期,或许,三年都没有了。
“有老风长老了,三年的时间,我希望,倘若母亲还活着,我能见到她,并且,三国之中,既然巽国如今屠杀我族人,我希望,最先付出代价的,是它。”
他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未待风长老回答,室外忽然传来蚩善急急的声音:
“族长,风长老,巽兵的兵船忽然出现!”
夕颜闻声,不知道为什么,即刻奔出舱内,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她看到,一艘官船出现在眼帘。
官船上,隐约有明黄的华盖,矗立着一个熟悉身影。
那身影刺痛他的眼睛,她不自禁地扶住船栏,深深吸进的,是咸湿的海风,还有一种,悲凉的味道。
她只看到那个身影,其他的,都看不到。
哪怕,那艘官船上,并不止那一个身影。
他来了。
是想赶尽杀绝吗?
何不呢?
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明黄色的华盖多招眼,又有多危险?
毕竟,这艘船上的弓弩射程是完全可以达到那一处的距离。
她意识到什么,手轻轻一挥,道:
“不许放箭。”
“族长,可是——”
“倘若你们把我当做族长,我说,不许放箭。”
“是,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并不能硬碰官船,哪怕,官船上似乎有巽帝,但兵不厌诈,万一只是一个幌子呢?”风长老赞同道,“蚩都领,即可制造浓雾,全力后退。”
“是。”
夕颜凝着那个身影,她撑住船栏的手,瑟瑟地发着抖。
轩辕聿,他不会再上他的当,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会亲自站在那明黄的华盖下呢?
一定是阴谋,倘若这艘船射伤了华盖下的那人,是不是,他就又有理由,诛尽西域金真的族民呢?
只是,连她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理由。
他既然能下令诛尽在巽国的金真族民,哪怕,要伐尽西域的金真,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不过,是他的刚愎自用罢了!
自以为,他们不敢动手。
夕颜骤然收手,回身,不再去瞧向那明黄色华盖下的身影。
她不想看。
再看,都是没有必要的。
‘咻’地一声,在渐起的浓雾中,突然,一道箭破空袭来,正中夕颜的左肩。
她觉到锥心的疼痛,带进冰冷的空气,可,不过须臾,在没有疼痛,仅是,好冷。
看来,他还是发现了她,看到她没有死,仍逃出了旋龙洞,他还是不容她活着,是吗?
左肩在下一点,力度再大一点,这枚箭就会穿心而过。
那么,她的命,就此会终结。
原来,原来!
他来此,只要亲手送她死,是要亲眼看着他死!
这,才是他站在那顶明黄华盖下的目的!
或许,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才会下那道明君根本不会下的诏令吧。
这一次,又是她输给了他,犹如那场棋局,她始终输他一步。
可,下一次,在放手一搏后,她不会再输到仿若那天一样丢兵弃甲。
她一定赢他一次,只这一次的赢,必让他付出代价。
风长老跨步附扶上她的身子,她却倔强地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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