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被换的守兵,不过是部署的一部分,让伊泠以为这样就控制了青宁。
当一个人,自以为把控全局的时候,往往会掉以轻心。
而这种疏忽,无疑是致命的。
在密道内,从他闻到胭脂味,风长老却并没有停止往前的步子时,她就清楚,这个男人的部署是周密的,他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会忽略这些看似危险的气味。
见到伊泠的刹那,从伊泠的话语里,她听得出,伊泠缺乏底气,这更让她确信,一切,都在风长老的掌握中。
他让伊泠说出这些环,不过,是给他一个惩治的因由。
这个惩治的因由,足以服众,就够了。
毕竟,伊泠也是伊系的庶出,既然她没有选择归顺,那么,对于金真的各个部落,需要一个足够冠冕的惩治理由。
当然,还有,他让她明白,握住得权势的手,必定沾满血性的残忍。
这一步一步,走向权势顶峰的路,出了鲜血铺就之外,也再无其他。
譬如,伊泠也是残忍的。
那狼群,难道,真的是为了让风长老快点回到青宁吗?
不是。
因为,哪怕,所有的一切,会染上血腥的残忍。
关于感情,一定是容不得这些血腥作为基础的。
否则,那不会是感情,只是用感情伪装自己欲望的借口。
只是,伊泠,终究是失败了,她太依赖男人,倘若不是察觉到风长老对自己的族长之位不利,或许,这份依赖会一直存在下去。
甚至于在最后一刻,伊泠还希翼着,这个男人,能不计较她了权势所做的一切。
现在,夕颜的身后,血腥味越来越浓,一如她胸腔内的呕吐感,愈来愈强烈一样。
“怎么了?”风长老走近她,问道。
“没事。”
夕颜的脸色是种不正常的苍白,衬得她的瞳眸,漆黑若墨。
“我想休息一下,这里,你处理就行了。”
呕吐感,勉强止住,除了,方才用的薄粥,她确实吐不出更多的东西。
“真的没事?”风长老还是放不下心,声音里满是关切。
“不过是不太习惯这些血腥罢了。”
夕颜没有再回身,她向前面走去,她的足下,能看到,蜿蜒淌过来的血,夜色纵深,这样红的血,依旧是夺目的。那代表生命离去前最后一刻的灿烂。
而她选择性地将这些都屏蔽。
只当没有看见。
一如,现在,她听不见身后的杀戮声一样。
可是,当那些淌过来的血,沾染到她的小靴时,即便隔着厚厚的靴皮,她却依旧觉到粘腻异常。
“我带你回殿休息。”风长老说出这句话。
他纵然还担心她的身子,然,没有她的允许,他便是不能擅自替她把脉的。
因为,毕竟,她是女子。
所以,哪怕她发烧的那几日,他都没有替她把脉,唯一做的,只是用土法子让她出汗。
如此罢了。
可,眼下,她的气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他有些担心,哪怕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中,但,他担心,始终有什么是他把控不到的。
譬如,眼前的女子。
苗水族的族长。
风长老带夕颜去的地方,是位于王庭正中的殿宇。
上书:金凰殿。
这也是他一直为伊滢准备的金凰殿。
现在,喂夕颜准备也是一样的。
夕颜卷卷的甫睡到榻上,却在是徒然地一阵干呕。
这一次,她几乎呕到没有什么东西方罢休。
“族长,让我替你把一下脉吧。”风长老忍不住,一遍呈上棉巾,一边请示道。
“嗯。”夕颜虚弱地道。
她的身子,恹恹地倚在榻上,手腕伸出,细薄的腕下,可见到清晰地青色脉搏。
一旁伺候的婢女取出一方丝帕覆在夕颜的腕上,他的手打到他的脉上,那些寒毒的迹象已就明显外,还有——
还有,竟是滑脉。
她竟然,有了身孕!
他隐藏在面具后的神色一滞,她望向他,语音倦怠:
“不过是劳累,对吗?”
“你先下去。”他沉声吩咐一旁的婢女。
“是。”
随着婢女退出殿外,殿的气氛突然有些僵硬。
他启唇,这部分僵硬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
“族长,你怀了身孕,一个月不到。”
这句话落尽夕颜的耳中,她的表情是怔然的。
旋即,她突然轻笑出声,这笑愈来愈大,直到她把自己的眼泪都笑的呛出来,方凝着风长老,语意轻缓地道: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玩的笑话。”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笑话,如果是,那也无非是最可笑的事实!
她怀了孩子!
那一夜的凌辱,她怀了孩子!
“这不是笑话,而是事实,族长,你中的千机寒毒,之前我曾说过,已是最后的毒杀期。所以,我推测,或许之前你身体里有什么能克制住这毒,但,现在,这克制的效力却已失去,因此,千机在您体内至多蛰伏一个月后,每五日就会发作一次,我会见我所能替你解这毒,可是,这解毒的药,是热性的,也就是说——”
“这孩子会不保,对么?”
她敛了笑意,凝定他,决然地道:
“替我准备一碗红花汤。”
这一语出时,明显带着丝毫不在意的味道。
“好。”
风长老应允的很快,他起身,旋即出的店去。
夕颜坐在殿内,顺着他的离去,望向殿外。
现在,该是很晚了吧。
连刚刚能看见的月光,现在都看不到了。
她一个人坐在榻上,除了那些摇曳不定的烛影,其实,她不能拥有任何东西。
手覆到依旧平坦的小腹,真是可笑。
她能拥有一个孩子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带着耻辱的性质。
太好笑了!
她的手用力地拽紧她腹部那条缀着银制的腰带,那些菩萨的笑脸映在她的手心,只让她在笑不出来。
笑,从彼时敛去后,就一并僵住了。
他用力将那腰带拽落,腰带坠落在毡毯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她的心,却随着风长老再次出现在殿内时,沉沉地,仿同被砸了一下。
那晚犹冒着热气的红花汤递到她跟前时,她没有丝毫地犹豫伸手接过。
她不要自己犹豫。
这本来就是一个孽种,干吗要留着呢?
象征她那一晚耻辱的孽种,她跟本不会要!
端着那碗红花汤,她猛地一扬脸,喝下一大口。
红花汤在口中萦绕,它的味道,她辨不出,
其实,她跟本就没有味觉。
当然,是辨不出任何味道的。
只是,有一种涩意,慢慢地萦绕着她的唇齿,是的,她唯一能品到的,是涩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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