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再怎样,她能得到的一夜,或许,都是屈指可数。
或许,他问出这句话,还有别样的意味,只是,永久的猜测,永久的试探。
就如那场对弈。
到最后,其实,不过是零和博弈。
相对于耗费的心力来说,谁,都没有赢。
因为,再感情的这场棋局里,不该会有输赢,有的,只是对弈刹那的心动,如此罢了。
她用失忆,去试探他的真心,答案,她已清晰地知道。
这一回,他没有拒绝。
他宽去龙袍,明黄的金丝线映着殿内的烛火,映进她的眼里时,蓦地,会有一种悲凉的味道,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以往,除了,金丝线的咯人之外,她是不会被它闪烁的光泽刺到的。
他上得塌来,更漏声响,已是子时。
他的手,放于胸前,眼睛闭合,她从侧面望去,看似他是睡着,然,她确实知道,他睡不沉。
仿佛,他在等着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究竟,等的是什么。
她侧睡入另一床锦被,而并未与他同衾。
更漏响至丑时时,突听得李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皇上,有急事禀。”
他睁开眼睛,目光如炬,他真的并没有睡沉。
他起身,她随着他一并起来,他回眸复望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她看得清楚,他眸底那些许的情愫再不会掩饰。
她的鼻子有些许的酸涩,可,强忍着,仅化为唇边的笑靥:
“皇上,说好,您陪我一夜的。”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略凌乱的发丝捋至耳后,就象从前一样。
可,总有些东西,再象不了从前。
“元宵节,过了。”他说出这五字,收回手,起身,往前殿行去。
经过悬挂着纱幔处,他的手一挥,那些许的纱幔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她隔着那些纱幔,望着她的背影。
那么近,却那么远。
本该清晰,终是模糊起来。
殿外。
“何事?”
“回皇上,檀寻呈来折子。”李公公的手躬身奉上一道折子,“是尚书省的急奏。”
轩辕聿并不看那折子,只下得台阶,远离了偏殿,方道:
“念。”
“诺。”
李公公自是知道,连夜用八百里快骑送来的折子,实是非禁药事务,断是不会如此。
一旨念完,饶是李公公都生生掠出一身的冷汗。
谁都不会想到,尚书省呈上的,是这道折子,寥寥数语,却是加盖着尚书省的封印,及慕风的铭章。
轩辕聿凝着李公公手里的折子,仅说了一句话:
“启驾,回宫。”
罪妃 结局卷 44
折子上,寥寥数语,加盖着尚书省的封印,及慕风的铭章。
亦是这寥寥数语,读得李公公战战兢兢。
恰是,西侍中心怀叵测,蓄意制造暮方庵失火一事,离间两国关系,夜国已发国函,不日即起兵伐巽。是以,尚书省携六部恳请清君侧,肃宫纪。
数语听完,轩辕聿只绝然地说出四字:“起驾,回宫。”
回宫,回的,是那檀寻的禁宫。
亦是回到,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浪涛核心。
“皇上?”李公公有些惊愕于皇上这个决定,但,旋即问道,“那太后和诸位娘娘?”
未带轩辕聿启唇,周遭是宫人悉数跪叩于地的声音:“参见太后。“
太后扔身着今晚出席赏灯时绛红华裳,头戴朝冠,徐徐前来。
“皇上,哀家与你一同回宫。“
轩辕聿沉默。
“不论何时,只要皇上需要哀家的时候,哀家都会和皇上站在一起。“太后断然说出这句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是的,无论是十四年前,还是现在。
他们母子,哪怕,再有隔阂,面对骇浪惊涛时,都会一起共同面对。
不管怎样,这是母子亲情的天性使然。
也是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维系。
夜深沉,李公公遵着皇上、太后的吩咐,连夜摆辇,返回檀寻。
喜筵倚在榻上,听得殿外行仗离去的声音,这座行宫,突然间,空落起来。
连带她的心,也空落得摸不到底,好像有什么直坠下去,却是听不到任何的回音。
“茶。“她轻唤了一声,想要一些什么,填满心内的空落,茶,该是可以吧。
蜜恬听得殿内唤茶时,掀开层层纱幔,奉茶近前时,夕颜的眸子凝向殿外,轻问:“外面是什么声音?“
“娘娘,是皇上和太后连夜回宫了。“
蜜恬说完这句话,又忙补了一句:“娘娘,您虽暂留行宫。估摸着,是皇上怜惜娘娘的身子,这回宫的路上啊,少不得要颠簸的。”
是么?
先前,她有着七个月的身子,不都来了吗?
恐怕,远不止‘怜惜’这么简单吧。
她知道,先前颁的旨,是待御驾回宫之时,祭拜太庙时,即册立太子。
也就意味着,杀母立子的规矩若是真的,她的命,就在那时结束。
所以,他肯定会延到三月才回的。
因为,他,显然不想她死。
是以,不会就这般带她回宫。
而今晚走的这么急,分明,宫里该是出了大事。
至于这大事,走马灯的爆炸,莫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但,不论再棘手的大事,她相信他,以他的能力,都会处置妥稳的。
只是,他和她……
不去想了,耗费心力,也徒添了没必要的心思。
“嗯,我知道了。“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静静地复卧于榻上。
下意识地将身子挪到他方才躺过的地方,那里,好像还有他的温度。
她稍侧了身子,将手抚过身下那处锦褥,将锦褥上的褶子一点点地抚平,然后,那些残余的温度印进手心时,心,柔软疼痛。
现在的她,终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惟有等待。
等待,他的放手。
只是,等待么?
闭上眼睛,将脸蕴贴在那被抚平的锦褥之上,依稀,仿佛,他还不曾离开。
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怕过。
死,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就这样放了手,将她送走。
那,才是让让没有办法承受的罢。
因为,脸最后一面,都不复得见了。
其余诸妃,除夕颜和五名怀有身孕的嫔妃之外,则在翌日皆悉数启程回宫。
五名嫔妃会在行宫静养到诞下皇嗣,至于夕颜,仿似轩辕聿没有记起来,抑或是刻意的回避,独独没有说,她需在行宫待到几时。
倘若永远不提,那这行宫,对于她来说,会不会又是一个暮方庵呢?
然,三年的清修,她没有任何人伺候。
现在,至少,还有着宫人伺候,境遇看上去是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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