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凤夫人又犯头风病了。”一名宫女急匆匆地奔过来,神色里满是惶张。
本随着乔颦移步的百里南停了步子,眉心略蹙:
“可宣太医瞧过?”
“太医瞧是瞧了,可开的方子,娘娘一口都喝不下,皇上——”
“君上——”乔颦的手下意识地挽住百里南,这一挽,却还是止不住他离她而去的步子。
“积福,送澈贵姬回宫。”
他吩咐出这句,仍是往凤翔宫而去。
凤夫人,很好,真的很好。
乔颦脸上依旧是迷人的笑,她喜欢笑,但,笑得愈浓,仅代表着一种意味……
第二章 怜卿心(03)
冰冉宫。
风过殿,清冷。
夕颜笼在雪色的轻纱里,长长的裙裾曳在明镜似的地面,光澄澄的砖石上映出她淡淡的身影,眸华流转间,她的小脸透着令人难以看透的迷离,却愈显得艳美动人。
只是,那层艳美,也仿同笼了纱一般,绰绰隐隐地,恁叫人看不得真切。
离秋本在殿外伺着,见燕儿端着原封不动的晚膳退出,不由还是皱了眉。她身为冰冉宫的掌事宫女,这些事,是不能置若罔闻的。
所以,她接过燕儿的托盘,复往殿内行来,却见夕颜只支颐沉思,目光,与其说是凝着轩窗外渐渐暗去的景致,不如说,什么看进夕颜的眸底,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望不尽的姹紫嫣红,看不穿的暗流诡异。
离秋近前,蓦地看到,夕颜支颐的手上,还残留着一些早发黑的血迹,连雪色的袖子都沾染了些许血渍,而,夕颜却并不在意这些。
或者说,今日夕颜从天曌宫回来,就一直静静地坐在正殿,摒退一众宫人,若非是晚膳,燕儿和离秋也是不得进殿的,自然,就忽略了这些血迹。
“娘娘,您的手怎么了?”离秋将托盘放至一旁,轻声问道。
“不小心碰伤的,没有关系。”夕颜悠悠启唇,目光还是未从窗外收回,继续道,“离秋,你上回说,把心愿写在祈福纸鸢上,真的放得越高,越会实现吗?”
“是啊,娘娘,这是宫里的传统,据说当年太祖皇后就是靠这个,祈得了后来的太子呢。”
她突然噤了声,因为,太祖皇后最终只是皇后,诞下太子后,就——
幸好夕颜似乎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本宫也想祈福,替本宫去找一只纸鸢来。”夕颜吩咐道。
“娘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放罢。”
“本宫想今晚放,有劳离秋了。”夕颜坚持。
“那,娘娘,请您好歹先用些晚膳,奴婢吩咐司饰司这就准备纸鸢。”
夕颜晗首,离秋芳退出内殿。
晚膳是精致的,四碟小菜,并一碗晶莹的米饭,可,她真的没有任何的胃口。
心里,好堵。
但,若不用,离秋一会回来,必定还是要劝,她抬眸望了一眼架上的那盆绿箩,取其中一只筷箸,没多会,就在绿萝的培植土里挖出一不算太小的坑,将些许的菜饭埋了下去,随后,将那筷箸用青梅茶涤洗了,复将青梅茶倒进绿萝中。
做完这一切,离秋方从殿外进来,身后跟着蜜恬,蜜恬手里拿着一纸鸢,叠起来,图案看不真切,直到夕颜放上天际时,才发现,这是一只绘着百子纳喜的纸鸢。
百子,该是大部分嫔妃应景愿意放的纸鸢吧。
惟独她,仅觉得是个讽刺。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个讽刺呢?
长长的绢条上,她没有写任何的字,无字,是她要的。
本来,去麝山上放是最理想的,因为,那里最高,基点高,纸鸢一定放得也会好高。
可,离秋说,那里,正在建造一座皇室的祈福台,再不容许上去。
再多的,离秋说不出来,宫里尚宫局交代下来的,就是如此。
也罢,她本来,对蛇仍心有余悸。
另选的地方是一处宽敞的草坪,三面环着树林,一面环湖。隔湖那边,就是麝山。
夜幕下的麝山,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阴冷。不过,她仍摒退所有宫人至树林外,独自一人,试着开始放纸鸢。
因为,独处的时候,她或许才能让自己的心绪外露,而不再是维持表面的样子。
今晚的风,很大。
纵然,从没有放过纸鸢,她想,应该不是很难吧。
作者题外话:大家希望放纸鸢时发生点啥事呢?暧昧地笑。嘿嘿。本文目前为止没有谁是谁的替身哈。。别往那个上面想,不然越想越偏的说。哈。
第二章 怜卿心(04)
风,很大。
草坪,很大。
可,无论,她再怎么逆着风跑,那纸鸢始终还是拖垂在地上,飞不起来。
一如,她的心,好沉好沉,沉得快要让自己无法呼吸一样。
脚,好软。
不知怎么回事,或许被裙裾绊到了,也或许,腹中空空如也的她跑不动了。
她就这么摔在了草坪上。
软软的草坪,摔下去其实不疼的。
但,她觉得好疼。这种疼,是从心底溢出的,如果能哭,是不是会比较幸福,可,她流不出泪来。
手,无力地握着线轴,那些丝线触在指尖的伤口,却带不出更多的疼来。
终于麻木了吗?
脸,埋在草里,闻得到草的清香,还有,她自己心里,愈来愈浓的悲伤。
“父亲,我好没用,我真的好没用。我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呢?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父亲,我果然很笨……连纸鸢都放不上去……你在天上……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真的好想你……想让纸鸢放得高高的,让你听得到我想说的话……我只是想让王府好好的……我只是想这样……我做的一切,或许……都是错的……父亲……父亲……”
她的声音愈渐断断续续,轻了下去,手里的提线,也渐渐松去,那纸鸢却蓦地一提,仿佛被风吹起一般,难道,父亲听到了她的话吗?
她说得不算很轻,因为,离秋她们奉命候在树林外,该是无人会来打扰的。
带着惊喜抬起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深黝的眸子,那眸子,有点点碎星闪耀,那么亮,那么黑。
是轩辕聿。
他穿着一身绛紫的袍子,俯下身,手里握住她松开的线轴,凝着她,低声:
“你想放纸鸢?”
她望着他,那日的噬吻犹在眼前,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然,眸底有些雾气就湮了上来,她用力地咬着贝齿,方把那些雾气悉数地逼退下去。
不能哭。
她早没有眼泪,宁愿流血,也不要流泪。
流泪,只是懦弱的表现!
“起来,我教你怎么放。”
他没有自称‘朕’,说出这句话,他握住线轴,长身玉立在如水的月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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