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南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缓缓走进屏风后,时间算得一丝不差,既不至于看到夕颜裸身的尴尬,也不至于让紫奴继续强行喂下这早膳。
“君上。”紫奴撅了一下嘴,起身,把碗往百里南跟前一递,“您喂她吗?
百里南并不接过,只是上得前来,袍袖一挥间,夕颜的身子竞又能动了。
“想用再用罢。”
他说完这句话,回身,继续走向屏风外。
日子,就这样流逝,夕颜没有再次推让睡于锦褥一事。
这个安排,可以避免节外生枝的一些事,所以,她接受。
哪怕,带着不安。
每日,她与紫奴为了吃和睡的问题不时有些小拌嘴,而百里南,一直宿在车辇的屏风外。
偶尔,半夜里,他会起来替夕颜盖好丝被,但,这些都是在夕颜身上的药膏逐渐起效,开始换用另外一种药膏时,他才这样做。
因为,那时,夕颜可以穿上中衣,而不必裸身在冰丝被里。
在这之前,哪怕,听紫奴抱怨说,这位姑娘睡相不雅,他也仅能一笑置之。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过,证实紫奴说的不假。
夕颜的睡相确实是不雅的,她喜欢趴着唾。
但,在熟睡的时却泄露出她最真实的那一面,就象孩子一样。
他是否该觉到一点欣慰呢?
因为,如果她对他有着计较,是不可能睡得这么熟的。
这种时候,紫奴永是守在一旁,君上怎么想,她不该去看得过份明白。
但愿,君上这次不要太深陷才好。
女人,皆是祸水。
尤其太美的女子,更是祸水。
这点,纵然身为女儿身的紫奴还是深信不疑的。
不过,她是奴婢,自然,是说不得什么。
因着连日兼程,六月初五,夜国的仪仗最先抵达旋龙谷。
旋龙谷,在三国的交界处,据说是三国的龙脉所在。
东、西两面环山,南面是进谷的大道,北面绕过一座小山,则是直通苍海。
说是谷,实际则融会了世间最美的景致。
这里,驻扎着三国的军队,也正因此,每二十年的会盟,每位帝王均不得携带过多的军队。
谷内,建有庞大的鹿鸣台,说是说鹿鸣台,恰是地势略高于周围的一座小形城池。
除了鹿鸣殿外,另建有三座行宫,巽国的曌宫,夜国的宸宫,以及斟国的寰宫。
三国呈品字形分立,皆按着各宫的风俗而建,虽二十年才用到一次,和驻扎的军队一样,都常年有守宫的宫人整理清扫。
夜国的仪仗径直驶入宸宫,夜帝百里南住主殿,风夫人慕湮入住偏殿,这是三宫唯一相似的格局,每宫,只有一主殿,一偏殿,并一膳房和药司。
这一次,夕颜换上宫女的服装,混于百里南的仪仗中,随紫奴走进主殿,甫进殿,百里南摒退紫奴,道:
“聿的仪仗还未到,许是路上耽搁了,你暂且还是在这里,等他到了,朕再安排人直接送你过去。”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宫外又响起鼓乐阵阵,夕颜的眸子里晶莹地一闪,悉数落进百里南的眼中。
“是斟帝的仪仗到了。”他静静地说出这句话。
三国之内,惟有银啻苍喜好鼓乐大作,而他和轩辕聿都不爱这份张扬,是以,斟国在三国内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今日,银啻苍倒也来得甚是早呢。
他的话音甫落,旦听得积福急急地奔进来禀道:
“君上,斟帝要见君上,眼下已往这来了。”
“哦?”
百里南眉略蹙:
“速迎斟帝。”
语音甫落,只见宫内的甬道上,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在一众艳美女子的簇拥间,极快地走了进来。
与其说他是走了进来,不如说,给人的感觉好象漂浮一样地出现在诸人眼前。
显而易见,银啻苍的身形极快。
他的周围簇拥了六名女子,个个身着玫色的裙衫,美艳不可方物,却均在殿外止步,并不进殿。
百里南望了一眼夕颜,只一眼,夕颜会意地退至一旁,如今,她着了宫女的服饰,倘若急着退出去,反是会让斟帝起疑。
不如,就扮做宫女,倒是上策。
“夜帝,久仰。”银啻苍灿烂地一笑间,唇红齿白。
是的,灿烂。
一国之君,竟可以笑得如此灿烂,如此无暇,恐怕,也惟有银啻苍。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笑容背后蕴涵的其他。
知道的人,惟有死人。
“斟帝,风尘仆仆至鹿鸣台,未曾歇息就至朕这里,可有要事么?”
“可以说是要事,也可以说不是要事,旦看夜帝如何认为了。”
“哦?愿闻其详。”
“夜帝也说了,孤赶路风尘仆仆,待孤讨杯茶再让夜帝细闻其详,反正,时间,还很多。”
银啻苍径直行至一旁的檀木椅坐下,纤长的手指轻轻拂了一下散开的发丝,
漫不经心地一指夕颜:
“你,替孤斟杯茶来。”
百里南的眉心一蹙,随伺在殿外的积福早命人端来茶盏,积福亲自端了,呈给银啻苍。
银啻苍露出轻蔑地一笑,道:
“孤从来不饮阉人手里的茶,孤只饮美人亲捧的茶。”
他的眸子是冰灰色的,墨黑的发丝用冰玉绾起,有几缕不经意地散拂下来,愈衬得他眸底的华彩莫测。
此刻,他狭长的眸子凝定夕颜,以他阅美无数的目光来看,这名女子虽俯下螓首,然,仪态决定了,她一定不会难看,何况帝君身旁伺候的,他不信,百里南会放丑的。
他喜欢女人,尤其是美女,尤其是他人身边的美女。
当然,那个‘他人’,地位越是尊贵的,越代表难以得到的,他就越有兴趣。
这无疑是他的怪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嗜好,他也不会例外。
积福一愣,睨了一眼君上,可君上并没有任何示意,也就是说,允了。
他躬身,至夕颜身旁,呈上托盘,对于这名在路途中无意救得的陌生女子,他不知道君上是做什么打算,但从惟有她宿于君上的车辇中,他想,总归是重要的罢。
虽然,现在君上刻意掩饰着她,不过,估计也碍着鹿鸣台会盟,每国国主只能携带一名后妃的规矩,指不定,返程夜国后,这位姑娘就变成了主子,是以,刚刚他才自作主张端了茶水于斟帝,却未料想是这个结果。
夕颜接过托盘,螓首俯得更低,行至银啻苍跟前:
“国主请用茶。”
银啻苍笑得越发灿烂,他的手从托盘里拿起茶盏,纤长的手指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顺着夕颜垂下的螓首,轻轻地一勾,果然,夕颜低下的脸一惊,避开间,那茶盏从他的手中砰然落地,粉碎。
这刹那,他已看清了她的脸,这一看清,却让他的容色终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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