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辞非常冠冕堂皇,但是我心里明白,他是不愿我再为湛青效力。我的断然辞职令黄克琛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意,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让我同湛青合作,很容易对真正老板产生架空效果,如果他想用湛青,就必须开掉我。
我轻轻问湛青:“明年公司有什么新计划?”
湛青答:“我和总部刚把明年的合同签下来,下一步才轮到同员工签约,但是黄老板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复原,暂时先不同你续约。”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忽然失笑,原来我同黄克琛才是知己,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心意,也十分了然整个棋局。所不同的是,他兵多势强,我却是孤军做战,处处被动还招,三两下已被将死踢出棋局。
湛青不解地看着我:“你失业了还笑?你真是这么不愿再同我合作?”
我叹息。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敌人,这话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湛青并不明白,我一切的改变都是为了他。可是,只怕今后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我至爱的人近在咫尺,却对我的心意一无所知。
一个人为另一个付出太多,往往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就更加痴缠,要么就干脆罢手。
我决定选择后者。
事实上也由不得我不这样选择,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他是上司我是助理,去掉这层身份,我们便无话可说。难道我能开口告诉他:“湛青,如果不是我拒绝高官厚禄,你今天的位子已经是我的了。你还不以身相许来谢我?”
成何体统不说,对方出于维护自尊,根本会当我信口雌黄。
我唯有沉默。唯有沉默。
新春将至,天气一日比一日更冷,我的病也一日日更重,整个冬天都在低烧,浑身无力。
转眼到了四月一日,早晨我刚一起床,就接到湛青电话,直统统的三个字:“I love you!”
我一愣,几不置信,紧接着我意识到今天是愚人节。湛青,他竟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忽然心灰到极点,两年了,我每日每夜都在盼着这一句,他终于说了,却只是在戏弄我。湛青,你太残忍!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却仍忍不住颤抖:“湛青,I love you,too!”
这回轮到他愣了,半晌,他小心地问:“你是真的吗?”
我反问:“你呢?”
电话那头,我听到他深吸一口气:“我是真的。不骗你,今天是愚人节,但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愣了愣,只听他又说:“我一直觉得你太好,我想你的眼光一定很高,非得像黄老板那种地位的人才能够追求你。但是现在你辞职,黄克琛又急着解约,我终于放心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了。我想我应该试一试,或者你会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我仍然不语,我不能相信。湛青再吸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向你求爱,说实话,我很胆怯。于是我想,等到愚人节吧,如果你骂我,我就说是开玩笑。可是现在,我忽然不想退缩了,不论你接不接受,我要告诉你我的真心话,I love you!”
我再也忍不住,终于哭出声来。
我从不敢奢望自己的爱会有这样美好的结局,但是爱神终于眷顾于我。
当天下午,我收到湛青的玫瑰,999朵。
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曾经一度我对他的地位构成很大的威胁。
在我心目中,他永远都高出我很多,他是我永远的BOSS。
第16章 求婚
我一直视陈家声为一个正直的人,因为自父亲去世后,只有他从未看低我们母女。
家父在世时,是阀门厂的第一把手,陈家声是该厂助理工程师,由父亲一手提拔,破格委任为科技小组组长,这才得以大展身手,功成名就。转眼13年过去,他早已升为总工程师,而家父却英魂早逝,丢下我们母女相依为命。
那年我只有9岁,但已经可以清楚地分辨人们的眼色话头。父亲的追悼会还没结束,已经有很多人频频看表,悄悄溜走。而在父亲生前,哪怕一场小小感冒,这些人也会殷勤来访,坐陪数小时而不觉得厌倦。
我记得那天晚上母亲抚着我的背,清晰地告诉我:“从今天起,我们已经没有朋友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但事实上我们还是有至少一位朋友的,那就是陈家声。他每星期到访两次,家中诸如买粮搬煤一概体力活全体承包,月末发薪日且会带我母女去中山公园荡一回秋千。
是的,秋千,只是那么简单的游戏,已足使我心花怒放。
那时候我曾经想过,将来长大了,要找一个陈家声那样正直善良的人做丈夫。请注意,我只是说“陈家声那样的人”,并不是说“陈家声”。我并没有真的想过,陈家声会在13年后当真向我求婚。
当他提着点心补品登门向我母亲提及求亲的意思时,母亲的震撼比我还要大,她的声线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家声,方方一声叫你陈叔叔。”
陈家声笑,但是笑容是窘的,他说:“早三年我就让她改口陈哥哥了。”
母亲做一个要昏倒的姿势,抚着额说:“但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你怎么想到要对一个小女孩子有感情?”
家声做错事一般低着头:“我也说不清,只知道何丽第一次挑剔方方时我很生气。我不能容忍任何女人对方方有半句不敬,她在我心中是第一位的。”
何丽是陈家声的前妻,他们之所以离婚多少和我有一点关系。因为陈家声婚后依然每星期来我家两次,周末依然会带我去公园或者看电影。如果何丽想看言情片而我想看卡通,无疑陈家声一定会采纳我的意见。所以他们自婚后两个月便开始吵架,直至三年后分手。
陈家声接着说:“自何丽离开我,我发现我其实并不想结婚,我甚至讨厌有女人介入我和方方之间。从此我知道,我对方方的感情早已愈久弥坚,牢不可分。”
我第一次发现,陈家声原来是说故事的好手,三两句结束叙述,直奔主题。可是慢着,什么叫愈久弥坚,牢不可分。坚与牢的只是他陈家声,并不是我沈南方。
我听到妈妈回复她:“但是这件事最重要是征求方方的意见,我想我要先同她谈一谈。”
谈?谈什么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对着镜子反省,我看起来哪点有伯母相?凭什么还没年轻过一下子就同人成中年夫妇了。我甚至觉得陈家声的提意是一种冒昧,是对我的青春的侮辱。我愤愤:“陈家声凭什么这样自信?”
“陈家声有什么不好?”没想到妈妈并不帮我,她慢条斯理分析,“他今年35岁,有车,有房,有地位,有知识,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虽然结过一次婚,但并没有孩子,说是钻石王老五也并不为过。”
我惊讶,睁大眼睛:“老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现实?”
“从你父亲去世后我就知道了。”母亲站起身,并不欲与我多谈,“我已经表过态,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应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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