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后宫的琐事全都交给云容打理,每个月见他一次,从不多见。
她给了他一点希望,他守着这点子虚无缥缈的希望在深宫度日。
不多时,萧衢也来见她。
他没有问她私会的事,他只问她:“日后若你如愿,登上帝位,男宠几位,要找什么样的?”
她已经好全,饥渴了一年的荒地并不介意甘露的滋润。
她知道他积了情绪,是以安抚道:“我若为帝,男宠只有一位。”
彼时他已经深入敌营,面上却端得冷漠肃穆:“是谁?”
她咬了他的耳朵:“姓萧的。”
从皇后到皇帝,虽有史例,但路途艰险,困难重重。
有皇帝的承诺算不得了什么,还需要民心所向,需要朝堂的支持,这一切的一切,至少需要数十年的时间铺路。
他一点点告诉她,未来的路有多难,一边说,一边将她的身子翻过来。
她面色晕红,彻底沉浸在欲望的蜜海中。
他已经学会不再问她关于皇帝的事。有些事情,他无法同皇帝比,但有些事情,皇帝也无法同他比。
他只是得到了她的身子,还没有得到她的心。
皇帝给她的快乐,和他给她的快乐,截然不同。
萧衢冷峻的脸犹如刀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在床榻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概是久别重逢的兴奋冲昏了脑袋,他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爱不爱我?”
她微愣数秒,继而缠上去,媚眼如丝:“做快乐事,何必问爱不爱?”
萧衢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他抱紧她往自己怀里扣:“但愿余生皆是快乐事,从此不再问前缘。”
他已经想好。
男人总是问爱不爱的,很小家子气。早就做好的决定,不会因为她的回复而变化。
她将身子给他的那天,他就知道,这是条不归路。只是,这条路再艰难,他也会勇往直前。
大男子大丈夫,一生只得了这么一个心爱的人,怎能不为其废寝忘食出生入死。
做上皇后宝座的第二年,云寐正式开始了她轰轰烈烈的掌权生涯。
太子长到十三岁那年,她刚好完成她所有的铺垫。
皇帝知晓她的意愿,提前退位,将皇位让给太子,太子知道自己的皇位坐不久,他也没想过要坐太久。
他从小崇拜自己的母亲,比任何人更为依恋他的母亲。
他的老师是萧衢,闲时修佛法,由名满天下的虚灵主持为他讲解佛经,在东宫时,则由他的姨母容妃为他打点一切。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同时告诉他,他必须爱他的母亲,她用命生了他,他必须用余生守护她。
太子很清楚地明白,父皇的退位,只是为了加快这一切的进程。史例记载,儿子退位,让位与母,但万没有丈夫让位与妻子的。所以父皇需要先让他登基。
女子为帝,势必苦难重重。
太子做了两个月的皇帝,走形式过了一遍,便以体弱多病的理由,将皇位让了出去。
云寐正式登基为帝。
太子又重新成为了太子。
她登基为帝之后的第三个月,皇帝倒下,一病不起。
云寐前去探他,病榻边,皇帝气息微弱。
他知道她要来,提前换了新袍,鬓角梳得一丝不苟,玉冠锦衣,一如当年白鹿寺初见。
他才四十不到的人,因为经年累月服用丹药的缘故,已长出皑皑白发。
她劝过他,他不听,总是背着她悄悄地吃药。
到头来吃了那么多,根本不管用。
皇帝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他将从前不敢说的话,都告诉她。
他主动求她:“阿寐,朕想再喝上一壶酒。”
她假装听不懂,牵了他的手,劝:“待你好了,我陪你饮酒。”
皇帝摇摇头:“不,你陪不了,醉生梦死酒,从来都只是朕一个人的荒唐梦。”
她轻声道:“原来你都知道。”
皇帝笑了笑,他温柔抚摸她的面庞。
她竟也为他掉了泪。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很了解她,他总以为她是个没心的人,绝不会真心为谁哭泣,如今却拿了真心待他。
皇帝想,大概是可怜他就要死了,所以才给他一滴泪。
他恋恋不舍地揩掉她眼角的泪珠,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朕后来还知道了,是你姐姐让云成下的药,毁了朕的身子。”
她水光潋滟望着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你是皇帝,你有生杀大权,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不该有所顾忌。”
皇帝含笑道:“朕必须有所顾忌,阿寐,朕虽无能,但朕也想为你圆梦,朕知道,你需要云家,朕若杀了容妃,云成就会反你,朕不能让他反你。”
她红着眼,眼泪滴到他面庞上,从唇角边滑过。
皇帝抿抿唇,叹道:“你看你多好,连眼泪都是甜的。”
他都要死了,却还在哄她。
云寐撇开目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皇帝艰难地坐起来,他最后一次将她抱入怀中,哄道:“别哭,朕死了,以后你就不用再忌讳朕了,你该高兴才是。”
她伏在他胸前,同他说:“我不高兴,我要你继续爱我,我才会高兴。”
皇帝虚弱地拍拍她的后背:“还有很多人爱你。”他想起什么,忽地问她:“阿寐,萧衢真的让你很开心吗?”
她身子在颤,没有回答他。
皇帝不需要她的回应。
他自顾自地叹道:“如果有下辈子,朕也想让你快活,只是这份快活,需得朕亲自来给。”
他趴在她肩头,气若游丝,缓缓闭上眼。
她喊他:“孟灏。”
他用最后的力气回答她:“别打扰朕,朕要做梦了。”
一场国丧,耗神耗力。
女帝亲自扶棺出殡,宫中三年未见丝乐之声。
又过七年,虚灵坐地圆寂,以圆寂之说,证女帝千秋万代的预兆,圆寂前,他去见云寐,告诉她,让她安心,这并不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黄泉路上,我还能继续为你渡劫。”
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多活了这些年,多亏她寻来各种稀世药材为他续命。
走前,他想放肆一回,想亲亲她,但又怕破戒,破了戒,就不能再庇佑她。
她看出他的意愿,什么都没说,躺在他腿上,将丝帕覆上自己的面庞。
隔着薄薄的丝帕,虚灵颤颤巍巍地弯腰,印下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吻。
他怕她寂寞,特意同她道:“你可以爱萧衢,他会活得很久。”
结果萧衢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长命百岁。
女帝登基第十年,天下太平,空前盛世。
皇权达到鼎盛时期。
她享过最得意的事情之后,再无其他心愿,人间一切食之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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