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渡河,追。是夏晚就留下,余人一概灭口。”呼延神助的声音隐隐从黄河中传来,随即便有传令兵高声四处传令。
轻易不出手,出手就要将明抢夏晚的证据毁灭的干干净净,否则甘州地方官们闻到消息参到朝中,身为他的上级,太子李承筹要受皇帝责罚说,呼延神助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就为着这个,他今夜也非得抢到人不可。
郭嘉双手叉腰站在岸边,银色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格外高大,湿衣叫风吹着,终于忍不住骂了句操他娘的,抱起夏晚便跃下了河堤。
这方圆五百亩,皆是老郭家的瓜田,要找到一间瓜房很容易。
他抱着夏晚进了靠山的瓜房中,俩人皆是湿嗒嗒的往下滴水。
挑挑捡捡,于长工们那带着汗臭气的被子里挑了床还算干净的出来将夏晚裹了个严严实实,郭嘉立刻伸手:“方才给我的是什么东西,立刻拿出来我瞧。”
似乎像是个石头,又像是块玉,给他了又夺走,叫郭嘉格外的好奇。
夏晚紧裹着被子,立刻摇头:“不过一块石头而已,真的没什么。”
要说夏晚主动给也就罢了,偏她遮遮掩掩,若得郭嘉一颗心险些就要崩出来:“快,拿来我瞧瞧,你想跳河,必定是要给我很重要的东西。”
一盏油灯明灭,夏晚冻白的一张小脸儿瞬时红了个彻底,两只眸子里清彻彻的水色如澜:“真的没什么。”
她这是打死也不给了。
只穿着件汗衫的郭嘉,臂膀鼓胀,腰线毕露,两条长腿甩着阔裤子,再配上那张冷玉白的脸,极尽阳刚的身躯,又极尽秀致的脸,莫名一股骇人的气势。
偏他每每叫这小丫头气到半死又无可奈何。
忽而,郭嘉猛得转身,掰过夏晚的脑袋在自己额头上碰了碰,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搂,隔着被子在她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拍的山响,但被子过滤了冲激,夏晚倒也不觉得疼,只是于他这怪异行为格外的不适应,两眼巴巴的,只想等他平息怒火,变成往日那个沉默内敛的少年。
那怕冷淡点儿,不看她的新衣裳,冷冷清清的,比如今这暴躁的样子可爱多了。
“我去看看你娘和我爹可到对岸了没,等我回来,再好好收拾你。”指着她的鼻头说了这么一句。
郭嘉心说,徜若哪一日能解了身上的毒,确定自己不会死了,我必定将你压在这通铺上,干到你连你娘都不认识。
呛水太多,身上的湿衣裳又冰又冷,夏晚只待郭嘉一走,便擎着盏油灯在长工们装衣服的柜子里翻找,翻了半天,才于最下面找以件儿长工们平日罩在外面干活儿时穿的大青褂子,闻之一股汗臭。
若是别的姑娘,自然不肯穿这东西。但夏晚深知道与汗臭相比,生病发烧才是最可怕的,所以立刻就解了身上的湿衣裳换上了。
放下油灯,夏晚才缓缓伸出手来,欲要把方才准备给郭嘉的东西拿出来看,便听外面忽而响起震耳于聋的呼声:“战神来了,战神来了。”
夏晚一听便是一个滑跌,心中一个激灵,说战神可不就是蚩尤,传说中我那上辈子的死鬼前夫么,他怎的来了?
在这塞上,蚩尤之名连还在吃奶的孩子都知道,人人都知道他身着明光铠甲驰骋于疆场,刀枪不入。一柄重达千斤的铜斧挥砍出去,便千军万马也难敌。
多少年来,北齐铁骑攻不破金城关,渡不过黄河,就是因为蚩尤战神和他那匹青骓的护佑。
可那怕跟在他身后,或者与他并肩的战士们,也没人见过那鬼脸青的面具下面,真实的蚩尤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夏晚有时听人说,他身高八尺,是个黑脸□□子,又有时听人说,他是个五大三粗肚子滚圆的胖子,笑起来就像野狼一样。
还有人说,他的脸本身就是鬼脸青的颜色,死人相,摘掉面具骇人非常,所以才会戴着面具。
无论怎的,夏晚这是头一回听说蚩尤降临于战场以外的地方,她嘴里一声死鬼还未骂出场来,从墙上摘了顶斗笠往头上一戴,直接冲出瓜房,就冲上了河堤。
就在夏晚进屋子的功夫,黄河中不知何时驶来了七八艘大船,船上皆是高举的火把,照彻河面,也照彻天宇。
原本,这些船应该是要追到河对岸去抓孙氏的。
而就在夏晚出来的一刻,所有的船只纷纷掉头,皆往着水乡镇驶来。
河堤之上,一人一马,于火光突颓之处,就那么静静的立着。
夏晚戴着斗笠,穿着件格外空旷的大褂子,又还裹着床大被子,风吹过来冻的鼻涕直流,爬上岸,遥遥望着那矗立在上游的人与马,轻轻啐了一气,低低叫了声:“死鬼!”
河里的大魏士兵已经疯狂了,所有浆夫都在拼命划浆,奔着河岸上的战神而来。
有些士兵喜极而泣,皆在不停的哭喊:“战神,这是战神,他终于出现了,他会帮我们打仗了。”
呼延神助冷笑道:“我就说他会出现的,调头,给我追夏晚,将那姑娘捏在手中,蚩尤才能真正属于我们,为太子殿下卖命。
想出就出想走就走,想操控战局,想做名满天下的大英雄,他还真当自己是战神了?”
他声音一落,主帅船随即调转,又往另一侧去追已经游过黄河的郭万担了。而孙氏正和郭万担在一起,一只羊皮筏子,才刚刚驶到河对岸。
随着船只越驶越近,火焰照亮天宇,也照亮了站在河堤上的青骓,那果真是一匹难得的战马,身姿健硕,毛色油亮,于这暗夜之中,它健首高扬,与马背上的男子合为一体。
就在此时,身披战甲的蚩尤忽而策马,四蹄全开的跑了起来。
边跑,他边在挥扬手中一柄斧子,纯钢打成的斧子在火焰的光影中于半空划着凌厉的,闪着金属光质的圆,他马蹄越腾越疾,斧子越旋越快。
河中的士兵,岸上的夏晚,还有险险被打死的夏黄书和郭银,趴着的,站着的,都在看战神手中那把巨斧。
忽而于马上一个勾腰,那柄斧子随着他的劈力挥了出去,直奔河心。
青骓在朝着夏晚奔驰而来,斧子却奔向了主帅船,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绵绵于黄河上荡起回声,青骓带着他的战神,已经到了夏晚面前。
夏晚两腿一软,心说,这死鬼难道是想撞死我,好把我这个不听话的妻子给带走?
她两条腿早已经软了,也忘了逃忘了跑,一声死鬼还未叫出声,便见那匹油色光亮的骏马忽而扬蹄,马上的男子披着一身细软,精亮的琐子甲,果真是鬼脸青的面具,但当是某种金属打制而成,勾勒着他的眉眼,在河里若隐若现的火光照耀下,僵硬,诡异,雕刻成的,冷酷的修眉俊眼。
这骇人的,高大的男子于马上伸出一只手来,面具下深不可测的双目,对上她的双眼。
夏晚两腿如泥,欲拨拨不得,欲跑跑不动,盯着他的双眼,本想啐一声再骂一句,却不由自主的,朝着马上的蚩尤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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