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安心性凉薄,压根不会在乎侯府里除了三房五房之外的人,早年他对付四房小九二房老三的手段就可见一般。苏南之行,更是展示了他杀伐果断的一面,老侯爷有时候想想他在苏南官场掀起的腥风血雨都有些胆颤。侯府在北疆扬名,异族之人没少杀,但秉安那孩子面不改色的就屠了几百户,老五久经朝堂都没他办得利落,他有时都不敢想,要是有朝一日三房有意相争,秉安为了圆老三的心意会不会对长房父子下手,到时候世子又能挡得住吗?
最尴尬的是,长孙秉宣完全担不起整个家族,他眼光之狭隘只局限于长房那巴掌大点的地方,甚至没注意到秉安早就把其他四房把控于股掌之上。
分家之患早在五爷留任御史台的时候就多番提出,但长房父子皆不放在心上,在他们心里,永安侯府就只是永安侯府,完全没有整个家族的概念。
老侯爷对赵秉安接手分家之事也是“半推半就”,分家就像一块肥沃但荒芜的田土,只要打理的好,收益源源不断。
在赵秉安出发河北之前,老侯爷曾就这件事给嫡长孙摆出两个选择。其一,陪赵秉安一起回乡,联络分家感情;其二,全权托付于赵秉安处理此事,待其回京后,了断与河北分支的关系。
可惜,侯府大少爷压根不理解老祖父的良苦用心,甚至认为为了关系疏远的分家特意赶去河北一趟纯属浪费。要知道,自祖祠一事之后,长房父子、兄弟关系皆非常紧张,赵秉宣所有精力都用来和其庶弟斗智斗勇上了,哪还有时间去料理那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分家族人。
老侯爷当时瞧着长孙不以为然的表情,心都凉了半截。
他一手教养了长房父子,事事为他们筹谋,结果反倒把人给养废了?
嫡出一脉统共三房,老三当时就坐在一旁,明明看透却半句不愿提醒,老侯爷望望孙子再看看儿子,说不出的心冷。
老三现在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嫡出兄长一脉在内宅里挣扎,相互倾轧,演绎着当初三房进行到一半的闹剧。
这个儿子啊,是越活越通透。老侯爷几番拿府上的权柄试探他,人家就是不接茬,三爷甚至当着世子的面明言他永远不会有非分之想,他清楚的很,一旦成了世子,那他膝下两子更难共存,反正现在侯府的资源已经向秉安敞开门户,将来谁高谁一等且说不定呢。
说来说去,还是老大不成器,侯府要保住尊荣,需要一个脑子清楚,行事果决有力的继承人。世子不是,他生的儿子更不是。现在老三不愿意接担子,老五正朝着内阁行进,就指着几个孙辈与朝堂上的魑魅魍魉斗,太不稳妥了。
秉安早早的就发现侯府后继无人的问题,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往自己麾下拦人,就算现在东宫日盛也不忘筹谋后路,可关键是谁也不知道永安侯府是否在他的计划内,老侯爷就怕自己两腿一蹬之后,小十那孩子就对侯府撒手不管了。
可是要他废了世子,老侯爷又下不了手。
世子是前代永安侯在世时亲手定下的,是随着永安侯府一起交到他手上的传承,他在亡父的军塌前发过誓,他们父子会把永安侯府世世代代的传下去,荣耀不灭!他在战场上生死搏命,在朝堂上阴谋算计,为的就是能给世子撑起一片天,不至像他曾经那般受人欺凌,这是他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执念,若没有赵秉安的出现,他这辈子都会这么继续下去,三房也好,五房也罢,终究只是侯府的过客,世子,才是不可动摇的根本。
再看看吧,还没到非选不可的时刻,说不定世子能迷途知返,说不定长孙能恍然开悟,说不定老三父子不会离开侯府,说不定他能再活十年,亲手将一切尘埃落定,这些都是说不定啊……
英雄迟暮,老侯爷一手支撑侯府几十年,终究也有累的时候。
赵秉安可不知道他在河北辛苦促成族老会反倒惹出了自家祖父的伤心事,他现在且忙着呢。
往年侯府分支迁到河北,大都是悄没声息的自选一处安顿,相互之间关系并不紧密,此次成立族老会,一方面是为了约束族人的行为,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这股庞大的散在势力凝聚起来。
从此以后,河北再无各分家,只有赵氏宗族。
为了庆祝这一幸事,赵秉安在祖宅里大设喜宴,广发请帖,邀请河北各势力观礼。
单单守备府一家,河北很多人都会嗤之以鼻,真正有名望的人家从不会与之交际,但整个河北境内的赵氏势力汇聚到一处,那就无人再敢轻视。况且此次发帖之人乃是京都永安侯府的嫡出公子,首辅外孙,阁老姻亲,此等身份,敢不给他颜面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大衙门近百官员同时收到请帖,赵秉安将分寸把握的很好,他邀请的都是在从三品以下的官员,与接下来的乡试关联甚小且但又掌握着河北大大小小的实权,最是不能忽视。
整个河北官场霎时就热闹了起来,倒不是真觉得永安侯府有多高不可攀,只是一时间被赵秉安的大手笔给震住了,等到摸清来人身份之后,他们不由得联想起苏南官场的那场震荡,传闻中这位可是在里面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甚至有些小道消息,这位在苏南染的血能流成一条河。
当然官场传闻向来是半真半假,赵秉安的年龄摆在那里,河北各所司衙门真当他是回事的还是少数。众人抱着的态度无非是当凑个趣,面上过得去就得了。
也有几位,手上捏着这请帖发愁,他们都是苏祈铭看重的学生弟子,年初刚调到河北来,这几个月的功夫正忙着收拢手上的权柄,哪有功夫去赴什么宴啊。再说,赵邵苏三家相斗之事早就在各党派之间流传开了,就算他们在河北也有所耳闻,此时这永安侯府的小子在北直隶冒头,以他们的身份若是不出手,日后必会被人戳脊梁骨,最关键的是,就怕会惹得恩师心里不虞,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日涂家军从苏州城外撤退,陆冉为报攻城之仇,血屠近百兵卒,赵秉安劝解无果,只能任他妄为。随后苏南官场半数官员伏法,陆冉再开屠刀,在新任布政使赵怀珏授意下,灭口无数,刑部立案线索尽被斩断,无奈只能以苏州钦差所呈供状结案,皇长子在苏南官场所为此后成谜。
第133章
北直隶承宣布政使司参政府衙,年处仁正携着一众自家党派的骨干在书房里商议如何处理这张守备府亲自送上门的请帖。
“都说说吧, 该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 把送贴之人扫地出门!不过是永安侯府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也敢跑到河北境内来吆五喝六, 简直是不知所谓!”
“肃卿,且消消火,有什么值当动气的。这赵秉安人就在北直隶,乡试之前跑不了,咱们要想收拾他不过抬眼间的事,现下只是等着京城的回信儿罢了。”
这位转运使心里真没把赵秉安当回事,他们这一屋师兄弟都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 治世安民靠的是自己手中这杆笔, 对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夫向来没有好感。尤其现在天下承平久矣, 除了北疆各军团,地方驻军不少都糜烂腐败了,从另一方面来说,养这些大头兵痞子就是徒耗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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