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安瞧着这一页略有些虚浮的字迹,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轻轻吹干上面的墨啧,赵秉安将刚才的契书与这自荐书分装两封,小心翼翼的揣到了怀里。
“考场里头的驱寒药茶配料出了差错,致使应试士子无辜受累,这件事被布政使司衙门右参政年处仁获知,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失察,瞒报实情,暗害士子,考场大夫以次充好,同流合污,两人一同犯下了这滔天大案,证据确凿。
案子不必做的多精细,留下一二破绽,过不了多久,会有人来翻这桩旧事的,到时候咱们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设计这一切了。”
现在跟孟老头说背后真凶是苏泽衡,他肯定不信,无凭无据的连赵秉安自己都不能确定。陇西这些世家离进京还早,就用这个案子先在两方中间点点火吧。
“老夫知道了,但考场中晕倒的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处理?杀了?”
“哼,灭口是最蠢的,他们可以死,但都必须在知道‘真相’后死在考场外面,这样才能在情理上做到天衣无缝。不然,十几户人家,再怎么掩盖也不可能一丝纰漏也无,越多人命,事态就越容易失控。动静闹大了,您是遮不住的。”
“你算计的还真是全面……,那此事就定在鹿鸣宴之后吧,届时秋闱已经尘埃落定,这件事的影响会减到最小。”
“这个就不关小子的事了,您记得在榜首给我腾个位置就好。”
“呵!”
赵秉安懒得理这阴阳怪气的老头子,他大步踹开阁门,径直下了高台,路过下面瞧见几十位阴雨中伫立的高官时,他脸上扬起“自己人”的笑容,拍着胸脯,露出一个你知我明的表情,果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疾步快行,到最后甚至小跑着出了考场,赵秉安没接赵佑扶着他的手,一脚用力就蹬上了马车。
“火速派两列铁卫往京都、两江而去,两日之后原路返回。”
“少主?少主?”
赵佑耳朵细,马车里的呼吸太快了,他觉得不正常。吩咐身边心腹去操办此事之后,他悄悄掀开车帘,结果却发现万事不惊的少主此刻浑身都在颤抖,他立刻放下苇帘,自己充当车夫,以一种桀骜不驯,高人一等的姿态昂然离场。
第162章 乡试(八) 无奈收场
河北考场上万学子进出,少了十几个人根本没人会注意。而且体力不济昏在场中者, 不管哪科哪场都不少, 大家也都习已为常了。
晕过去的那十几个人里有不少原本就是体弱之辈, 对常人无碍的分量到了他们身上便成了致命的毒药。再说考场配的药茶, 性子有些冲,常人喝下去只觉稍有些燥热,不一会儿便会发散出来,但他们这些常年需要温补的人却不行,略微有些霸道的药性都会刺激他们的肠胃,让乌头的毒性更早的暴发出来。
赵家二十几房分家现在挨个派人盯着这些昏迷的士子,大夫的诊断与说辞都是按照他们设计好的来, 保证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第二场开考之时, 北直隶从四面八方涌进了万余军士, 厢军在里面也是加倍警戒。秋闱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顺利完成了第二场。
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各一道。
这就是特权阶级明晃晃开的后门,因为后面四道题皆是官宦世家的必修课,只要家里有人是当官的, 这几种规制你能在案几上看到吐。
而那些平民百姓, 上哪能找到这样的官府内部流通文件,乡间甚至连书信都不畅通,府衙政令全靠里正一张嘴。
赵秉安从小就在书房看这些东西,下笔都不需要动脑子,只天半的功夫就交了卷。第二场考试,也少有挨到最后的。
已经三天过去了, 北直隶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大军已经筛了一遍又一遍,可除了年处仁那一个漏洞,其他地方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任重已经开始炮制年处仁的“罪证”,那十几个士子都还吊着命,等着恰当的时机上诉。
而陇西那些世家却已经坐不住了,八月十三,赵秉安出考场的当夜,凌家就再提联姻之事。
河北大名府正五品同知凌兆之嫡女,年方九岁,比十一稍幼一龄,其父凌兆与凌家嫡支尚还未出五服,这应该是凌家能提供的最佳人选了。
不过,赵秉安早早的就把凌家算在了棋盘里,又怎么会让十一结这样一门将来注定会左右为难的婚事。
何家的消息“灵通”,他们火速推出的人选比凌家更甚一筹。真定知府何维斌的嫡次女,身份上比凌家女高两阶都不止。
其实对于凌家不声不响就跟永安侯府混一块,何家是颇有微词的。明明说好了他们关凌何三家同心协力,共守陇西呢。结果凌家这是不动声色就要撇开他们往京城蹦了?科场中的案子何家人也牵扯其中,但因为官阶不够,所以被排斥在高台之外,可当日赵秉安与诸位高官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们何家人又不瞎,事后自然会去打听的。
一打听,结果就出事了。何家不是傻子,这桩联姻处处透着诡异,永安侯府庶出那一房是什么货色,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七八年前,那赵怀珉还是他们下手挤走的,不看在老永安侯军威甚重的面上,他们能扒赵四一层皮。
凌家一向心高气傲,处处标榜世家风范,此次怎会舍下脸皮结这么一桩婚事,明摆着这里面有鬼嘛。
作为老牌士族,在北直隶这一亩三分地上,鲜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何家的,加上赵秉安私底下推波助澜,所以很快何家就查到了凌家投效东宫的事实,介绍人就是永安侯府,据传这两家已经订立盟约,联姻不过是表面的幌子而已。
何家是既怒且慌,原本五大世家中何家势力就垫底,说是一起玩,但关凌两家从不拿他们当自己人。历来,关家嫡支都只和凌家嫡支通婚,轮到他们何家的时候,不是旁支就是分家。
每次陇西有大变动,凌家得到的消息永远比他们早,等到抢地盘的时候,那就更不用说了,陇西上层高官他们何家连一层油水都刮不到,出苦力的地方倒是都塞他们去,不就是欺负他们何家没出过阁老,在京中没有根基吗。这次何家也豁出去了,关凌两家不带他们玩,他们就自己找路子,反正永安侯府又不蠢,谁给的条件好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凌家也是懵的,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何家会出来横插一杠子,还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来,简直是职业拖后腿。
永安侯府剩下的未婚嫡系子孙就赵秉宱一个,其他人的联姻不具备结两姓之好的资格。凌何两家就盯准了这个小胖子,谁也不肯让步。
关家作为老大哥,自然不能看着两个小弟内讧啊。本土的关家势力直接与赵秉安接触,推出了一个三方都勉强同意的人选。
承宣布政使司衙门正五品佥事,关北师,其外家是凌家三代以内旁系,岳家是何家未出五服的直系,身上还挂着一个中顺大夫的虚衔,算是不高不低正合适。他膝下有三子两女,长女是嫡出,比十一大两岁,现在正陪着其长兄在京都姨母家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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