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长立嫡,圣上两者兼具, 身份无可指摘。”
苏泽衡闻言不屑的哼了两声, “他那嫡出身份怎么来的,京中老一辈谁不清楚。”
“可礼法上他就是无懈可击,你否认不得。俪王确实是在孝元烈皇后膝下教养,但宗府玉碟上他不在中宫名下,就只能算庶出!名正言顺?只怕是你一厢情愿吧。”
“无所谓,儿也只是要一个能唬过去的由头罢了, 反正到时候,皇室殒没,谁还有心思计较俪王这嫡出的身份是否掺假。”
“你真是自大的无可救药,圣上御极二十多年,手段诡绝,你就那么自信能除得了他?不说旁的,宫中有那三万金吾卫坐镇,你这小小的鬼域技俩有何用处。”
“金吾卫,看来父亲是知道儿子在禁军中的运作了……”苏泽衡身子猛然前倾,脸上满是凝重,抓着老爷子漏出的话头立刻认真思索了起来,极速回想着自己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
片刻,“是煜儿?父亲您在煜儿左右埋了棋子,对否?”苏泽衡行事谨慎,从不留任何痕迹,甚至连身旁心腹都是各司其职,消息从不重叠,唯独苏煜,他跟在自己身后俯瞰着全局。
“阿七若是有赵秉安一半的资质,豁出灭族毁户,老夫也愿意陪你赌一把,可惜啊……,泽衡,收手吧,老夫可将苏家传予你,你放心,圣上那里一时片刻还不会对老夫下手,凭咱爷俩多年打下的根基,未必寻不到脱身的机会。”
“呵呵,这番话为什么以前不说呢,哪怕,哪怕您眼中稍微有一点点我的存在,而不是将我、将煜儿视为长房可有可无的踏脚石,儿子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您放任府上排挤我,无视大哥欺压我,甚至在外人将煜儿前途尽毁的时候还在我们父子血淋林的伤口上撒盐,如今,一句话就想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吗?”
“你大哥已经走了,咱们父子这道坎就不能迈过去吗?”
苏家情势危急,苏袛铭需要一个能屈能伸的继承人带领苏氏一族度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潮期,目前,只有老二堪当此任。可次子这心结太重,苏袛铭怎么努力也解不开。或者说,他心里仍对长房两个孙子抱有希望,传位苏泽衡尚不过是权宜之计。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您肯将两个侄儿远谪出京,儿子就暂且相信您的诚意。”
“你就那么容不下他们!”
“如果您真心想把苏家传给我,那这不是应有之宜吗?还是说,您先前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打算的!”
苏泽衡一步一步逼近书桌,毫不胆怯的直视着老爷子,眼神中弥漫着伤悲与狠戾,若苏袛铭抬头细看,便能发现这凶狠中掺杂着一缕细微的恳求,苏泽衡也是嫡子,一生中却连庶弟的待遇都不曾享受过,只要一刻钟,哪怕一瞬间,能被眼前之人以视爱子的眼神看待,苏泽衡都愿意不计前嫌,真心实意的回归苏家怀抱。
可惜,他始终就是一厢情愿。
苏袛铭的情感早就被家族党争磨尽了,仅剩的一丁点残余都用到了嫡长一房身上,对于这个寡言少语的次子,真的是“淡漠”都高估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苏次辅难得躲闪了一次,却让苏泽衡稍微暖了几分的心再度冰封,果不其然,他在老爷子眼里从来都是棋子的命,只不过现在比过去多了几分价值而已。
“泽衡,爹心里是有你和阿七的,但你要为整个家族考虑,将来若你继承苏家家主之位,总不能膝下无人传承,夏氏之子身份尴尬,你得三思。”
听着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劝导,苏泽衡咧开嘴,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伤感,越笑越阴森。
“您不用想的那么长远,儿若是败了,苏家就没了,无所谓谁继承!”
“你,你是一心想往邪路上走了?”
“儿子一直走的就是正道……,既然您不愿意扶植俪王,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等儿子剪除昏君所有后嗣,到时候就容不得您去选了。”
禁军已存隐患,苏泽衡要立刻与柱国公取得联系,看能否增添玉楼储备兵力。另外,黄沙军团尽皆死士,虽然不足两万人马,但战力高居各军团首位,如果全调过来,势必能大增胜算。
关键是兵符,清河郡王手里到底有没有萧博远的虎符,若有,该如何哄着他拿出来,昏君暴戾无情,当年涉案重臣皆被屠戮,没有得力的信物和人证,清河郡王恐怕终生都会与其弟一般“装疯卖傻”。
长宁郡王那边倒是不用操心,这位殿下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想为其母复仇,只要能灭了东宫与夏皇后,这位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有宋穆二妃在宫中积攒的底蕴,届时里应外合,苏泽衡就不信他破不开那宫门。再说了,他还在太庙埋了一剂烈药,如若有变,他就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好过苟活在这世上受人折辱。
苏袛铭未曾漏过次子脸上那一瞬间疯狂的表情,他心上咯噔断了一根弦,原是想将人拢回来的,但现如今好像适得其反了。次辅老大人浑身上下血液一凉,猛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苏家不能被拖入深渊,舍车保帅,断尾求生,他该不该再做一次决断……
一身灰袍的老人仰着脖子打量着空空如也的书房,眼前隐约又浮现出刚才次子愤恨远去的背影,他真的累了,斗了大半辈子,额前的发际都被自个儿揪没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该是阖家欢乐,享儿孙绕膝清福的好时候,可他苏袛铭呢,不可一世的苏家掌舵人,却要将他的一个个儿子送上不归路,这莫非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吗?
京郊锄香草庐,内侍监长年驻扎在此处,都快跟邵雍做成邻居了。不过今日,赵秉安安插在庐中的几个洒扫奴仆却都紧了心神,因为外面窥探那些暗哨似是换了一批人,不仅身法更加诡异,气息也极为危险,那浓厚的血腥气掩都掩不住。
入夜时分,草庐里数道消息播散出去,不出所料,放飞的信鸽未过竹林就被射落,这在以往可是未曾有过的事情。内侍监确实会查阅这些消息,但他们却不会行如此拦截封锁之举。
侯府与沈林麾下两拨人手,发觉此事之后便将警戒提到了最高层,几人未敢自作主张,便连夜将此事禀报了邵雍。
邵家也不会放任邵雍一人孤身在外,四周围绕草庐两三百米处便有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隐匿于竹林,这是看家护院用的,平素不到老先生身旁聒噪。
而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邵雍自是知道小弟子在他身边放了人,他虽不喜这些阴诡小道,但也受用徒儿一片孝心。如今,听闻外面的变动,虽也有一丝惧意,但更多的却是为兄长们与小徒儿忧虑。
单他一个孤老头子,有什么可招人觊觎的地方,来人必是想通过他这把老骨头拿捏与他关系亲密之人,那不是邵氏一族就是他那视若己出的小弟子了。
草庐卧堂,邵雍与老奴端坐在榻几上,旁边环绕着执刀披甲的武士,这些人里既有侯府的精锐铁卫也有赵秉安重金从江湖上招揽的侠客,个个以一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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