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长子耳根子软,那就先用好话哄着,反正人进了家庙,就别想再出来。日后在京城寻摸个家世低微、性子柔顺的姑娘,好生照顾着,这一辈子也就安生了。至于后嗣,呵,当年经过她庶出兄弟那一遭,蒋氏就明白以大郎如今这身体,只怕是悬了……
“……家庙里不能短了衣食,让她带着自己的陪嫁走。”
“好,娘都答应,都让她带走,春暖院里一件不留。”总算松口了,蒋氏了了心头大患,眉宇间都松快起来,她指挥着婆子丫鬟把呆滞的柳氏架上小轿,合着这所有行李一起往家庙抬。
柳氏自是不肯走的,她撕扯着赵秉宰,声声念着他的名讳,嘴里来回颠倒着“我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能这么对我!”。
赵秉安瞧着愈发不像样子,便示意赵康将人分开,长兄这次挨过了药瘾,身上说不定留下什么外伤,赶紧抬进院子里让府医看看才是正紧,至于柳氏,他不会插手对付一后宅妇孺,只要她老实在家庙中待着,柳家自然也会平安无事的。
赵秉宰就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样,头颅垂的极低,面对妻子的质问,他自责、愧疚,可眼见人从跟前离去,他又没来由的轻松,仿佛往日种种都被隔离了去,只要他能戒了药瘾,马上就是新生。
第235章
独坐在书房里,赵秉安脸色极为不善, 长兄当年服食五石散确系田二等人引诱, 可事发后不久, 他就安排了民间良医赶赴边城帮其戒毒。足足两年多, 边城只传来他酗酒嗜色的毛病,可这五石散他却是再未碰过的,如今,又是谁让他重染了药瘾。
书桌上摆着抄检来的散粉,这成色、作料明眼看着就不是边城能弄出来的东西,倒更像是京中黑市上倒卖的雪银屑,刻意做得粗糙了些。
“主子, 七少爷到了。”
“请七哥进来吧。”
赵秉安将药包推至一旁, 缓了缓脸色。老七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清楚, 绝没有这个胆子敢对长兄下黑手,可要说他一无所知,赵秉安也是绝不能信的。
“七哥这一趟路途遥远,来回颠簸, 着实是辛苦了。来, 坐,我们兄弟俩可有些日子没好好说过话了。”
回文院的书房向来是府中重地,进出的都是机密要事,赵秉寅再笨也知道十弟找他来不是为了叙旧,再联想一下今日院中的动静,他慌的手都发抖。
面对嫡弟, 赵七的底气从来都是不足的,他偷偷扯过袖沿,把手藏起来,竭尽所能地伪装着平静。
“就是跑跑腿,哪敢言说辛苦。十弟你才是真的辛苦,一府的荣辱都担在你肩上。”
赵秉安眼皮跳了一下,莫名觉得这话很熟悉。
“咱们一家人亲兄弟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我今日请七哥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兵马司里顶了天不过是四品武衔,不上不下的,七哥若是有意进取,弟弟可在御前给你谋个差事,如何?”
“不可,万万不可!我,我做不来,兵马司已是极好的差事了,我……”
“七哥莫急着推诿,你这一年半载的也算见识了不少世面,虽说距离领兵上阵还有些距离,可现在天下承平,也没那么多战事,日后你一点一点的学起来也不晚。
再者现如今八大将军府闲置,宫中戍卫人选急缺,实乃是你不可多得的良机,错过了这一遭,下次要调进御林卫,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赵七喉头滚了滚,抓起小几上的茶盏呼噜噜喝了个干净,这才把自己被挑起的野心给压了下去。
他苦笑,“十弟,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有几斤几两咱自家人都是清楚的,纵是兵马司,一直以来也是周续昌在打理一应琐事,现在练兵、演武也都托给了分家的两位族叔,我每日就是点个卯,露个脸,让人知道兵马司姓什么,纯淬一块门面。在外头行走,人家也不过是看在父亲与你的面上给我几分好颜色,不然谁会真把我这块憨疙瘩当回事。”
“我又不开窍,做不来察言观色的精细功夫,进了宫,除了给你裹乱估计也没别的用处,就让我在兵马司待着吧,我觉着如今的日子就是极好的了。”
赵七真没说瞎话,他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偏又是个软绵性子,惹得亲爹都不待见,若非嫡弟一直坚持不懈的拉拔他,说不定现在还缩在院子里数那六两碎月银呢。夫人、岳家日日耳提面命,生怕他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赵七就纳了闷,他看着像是有多聪明的人吗。
方才赵秉安说兵马司至多四品不上不下的,可在赵七眼里,四品已经是顶了天的要缺了,出门走动绝对拿得出手,再说了,他根本什么都不会,能在四品任上混吃等死,那也是件极惬意的事了。
老七本心不变,赵秉安也不欲为难他,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府上也不是缺了他这个人就运转不下去了,权且照应着吧。
“既如此,那就按照七哥自己的意愿来吧。”
“不过,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七哥。”
“阿弟尽管说,我知无不言。”
“好,兵马司巡检京都九门,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来了,赵七顺着指尖看到桌上那包晶莹透亮的散粉,脸上的肌肉便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一下看在赵秉安眼里,意味深重。
“看来七哥是识得这东西的,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春暖院的行囊中,七哥,你要不要给我个解释。”
书房里寂静无声,赵七攥着袖子,呼吸急促,好一会儿的功夫,他才蚊声回道。
“……我见到长兄之时,府上铁卫已经抢先一步抵达,忠太爷也在。”
赵忠是华厦的大总管,他的现身就意味着一切都是老爷子的意思,赵秉寅哪还敢有什么异议,再说,是赵秉宰忍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辛苦,自己开口要的药散,可没有人逼他。
“十弟,祖父他老人家是一心为你打算,六哥,他不像我,不会安生过活的,有了这东西,起码他不会再成为你的阻碍。”
虽然都是跟着兄弟讨饭吃,可要是爵位落到赵秉宰头上,那日后赵七不得一辈子忍气吞声啊。再说了,老六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脸皮比城墙厚,心眼赛墨水黑,赵七堂堂从四品指挥使,一路上被人当奴才使唤,心里可不得有些怨气吗,他有时候都巴不得老六吸死算了,家里也少了个祸害。
“你见过祖父了?”
“嗯——,一进府就去华厦报信,大伯与父亲当时也在。”
“什么!爹也知道了!”赵秉安猛地站起,莫名焦躁。
“父亲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临出门的时候听见父亲与祖父商议,要把六哥身边的下人全部换掉,过些日子送去京郊别苑养病,不让他在都中露面。”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七哥以后莫再提及。”
“我明白。”赵七虽觉得祖父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孙有些狠辣,可事涉爵位传承,他也可以理解。他刚才没有告诉秉安,一路上大总管喂了老六不少药丸,却一个大夫都没请,他不知道老六能活多久,不过大抵是长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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