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吩咐下人去灶房盛汤。
傅云章放开手里的书,听她这么说,后知后觉,腹中确实饥饿,不禁问:“怎么知道我也饿了?”
“二哥陪崔大人吃饭,肯定吃不饱。”
傅云英道。
还好崔南轩不爱吃酒,不然他又得像陪李寒石吃饭那次一样牛饮。
灶房婆子送了汤菜过来,两人坐在侧厅吃了顿消夜,然后去园子赏月,顺便消食。月色如银,兄妹二人对了几句诗,傅云英对不上来,被傅云章轻轻拍了几下脑袋。
回房梳洗,各自歇下。
傅云英白天陪朱和昶打捶丸,精疲力尽,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她马上清醒过来,披了件氅衣在肩上,掀开床帐。
乔嘉快步走进房,却没进里间,走到槅扇外就停下了,拱手道:“公子,您的姐姐被选婚太监相中了。”
傅云英心里咯噔了一下,光着脚便下了地,匆匆挽起头发,出了里间,“消息属实?”
乔嘉低着头,望着地面,答:“不敢哄骗公子,傅月已经被选婚太监送到船上,不日就将北上。”
“谁告诉你的?”傅云英眉头紧皱。
“选婚太监郑丙身边有小的认识的人。”乔嘉说,“他只告诉小的,楚王也不知道此事。”
郑丙是宫中的老人,从小伺候皇上,深知皇上的喜好,宫中人都说他是笑面虎,瞧着和气,肚子里不知藏了多少坏水。
傅月不是在乡下么?怎么会被郑丙瞧上?是无意碰见,还是郑丙故意挑的……
傅云英飞快思索,掩好氅衣衣襟,道:“去间壁把我四叔请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乔嘉应喏。
她自己擎着灯台,出了院子,去找傅云章。
都到半夜了,傅云章竟然还没睡,仍坐在窗前读书,伏案的影子罩在槅扇上,万籁俱寂。
莲壳坐在地上打瞌睡,傅云英没叫醒他,推门进去,风吹进卧房,烛火剧烈颤动。
“二哥。”傅云英走进去,没问他深夜怎么还不就寝,道,“月姐被郑丙挑走了。”
傅云章眉头轻皱,放下手里的书。
不一会儿,傅四老爷过来了,听乔嘉说了傅月被挑走的事,他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怎么是好?月姐那个性子……就是嫁到一般富贵人家我都怕她吃苦,这要是进了宫,她胆子那么小,还不是只能任人作践?”
人是选婚太监亲自挑走的,而且没有遴选直接送上船,这说明傅月到达京师以后肯定会入宫。
傅四老爷都快急哭了。
傅月比不得傅桂,她天生性子绵软,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要不是卢氏和傅桂在一旁看着,连家里的下人都敢拿捏她。这么软弱的一个人到了宫里,肯定不是其他人的对手。
傅云章神色冷静,想了想,道:“人已经选走了,为今之计,只有请崔大人帮忙。”
傅云英给傅四老爷倒茶,听到这一句,手里的茶壶颤了颤。
她不动声色,筛了两杯热茶,送到傅四老爷和傅云章跟前,垂目问:“二哥,你要去求崔大人?”
傅云章点点头。
傅四老爷一脸担忧,“崔大人铁面无情,是堂堂吏部侍郎,皇亲国戚犯到他手里,他照样收拾。我们和他无亲无故的,贸然去求他,他肯帮忙吗?”
傅云章看一眼外边漆黑的天色,道:“我且试试。”
“等天亮了,我去楚王府走一趟。”傅云英摇摇头,反对道,“二哥,先看楚王怎么说。”
崔南轩那样的人,事事精心算计,傅云章去求他,欠下人情,以后他一定会以情逼迫傅云章为他卖命。
她不想看到傅云章为她欠崔南轩的。
傅云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嗯一声,“也好。”
第99章 出发
天还没亮,傅云英就骑马赶到楚王府。
朱和昶听她说明来意,也替她着急。
于是通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楚王被不孝子朱和昶硬生生从暖被窝里扯了出来,推到外边正堂,往圈椅上一摁,“爹,你快想想办法!”
傅云英上前,说了傅月的事。
楚王披头散发,满腹委屈,表示他爱莫能助。
“若是被其他人挑中了还好,郑丙是选婚太监,他挑走的人直接往京师送,我也没法把人要回来。”
朱和昶脸色一变,鄙视自己的父亲,“你不是楚王吗?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楚王苦笑着道:“选秀之事不一样。”
选秀本就是控制宗室的一种手段,不管是楚王,还是朱和昶,都没法选择自己的妻子,京师那边选了谁,他们就得娶谁。
朱和昶想了想,问:“那请旨让傅月嫁给我不就得了?”
说完,他回头看傅云英一眼,“你放心,我晓得你怕你家姐姐受委屈,娶了她之后我就偷偷把人送回去。”
楚王摇摇头,“没有这样的先例,除了受宠爱的皇子,其他藩王无权请旨选妃。皇上当年也是如此,他喜爱孙氏,还不是只能娶选秀出身的先皇后当正妃?你别想一出是一出,闹个不好,傅月性命都难保。”
说到底,藩王的身份太敏感了,他们有许多特权,享之不尽的财富,但是在婚娶之事上,他们必须听从宫里的旨意。如果宫里知道楚王想为朱和昶求娶傅月,不仅不会成全他们,说不定直接把人扣下。
难道真的只能去求崔南轩?
傅云英眉头紧皱。
楚王打发走朱和昶,对她道:“本王承诺过将来可以保你一命。不过傅月这件事楚王府真的不宜插手,这次选秀是内阁大臣和皇上互相妥协的结果,牵涉各方势力,本王贸然出手,只会弄巧成拙。你明白吗?”
她拱手道:“晚辈明白。”
出了楚王府,她抬头望一眼王府宫墙上空碧蓝的天空,天已经亮了,远远飘来热闹的嘈杂人声,卖豆腐的老者挑着担子走过里巷,号子声悠长。
傅四老爷在外面等她,见她脸色不好看,大失所望,叹口气,道:“兴许这就是命。”
“先回去再说。”傅云英轻声道。
叔侄二人回了贡院街,傅云章也刚从外面回来,他刚刚托相熟的人找到郑丙下榻的山间别院,送了一份厚礼。
郑丙知道他是傅月的堂兄,而且是贡士,对他很客气,笑呵呵道:“不妨事,这个傅家姑娘是个有造化的,你们回去等好消息罢!”
他这么说,代表傅月落选的机会渺茫,她已经是入选秀女之一。
如果被挑走女儿的是其他人家,只怕早就阖家欢庆了,但傅四老爷却一脸愁容。
“月姐那孩子出了门就不敢大声说话,进了宫就是任人揉搓的命……早知道她会被选中,当初还不如把她嫁给铺子里的掌柜,我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她只要平平安安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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