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为糖,拐个醋王_许乘月【完结+番外】(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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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胆都快吓破了好吗?!

  “可他总不醒,早晚这事会盖不住;若再出了什么茬子……”熊孝义恼火地将宋玖元推开,无计可施地来回踱圈圈,“你妹子找的是什么庸医!”

  正抱怨着,宋玖元的妹妹宋秋淇正巧端着一碗肉粥进来,当即也恼声啐回去:“这能怪我吗?方圆几十里就咱们这个小村子,能找到个懂医术的人就很不容易了!”

  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清清秀秀,气质又颇干练,卷着袖子端着碗粥,立着柳眉娇声一喝,倒也有些锐气。

  见熊孝义讪讪瘪了嘴扭头看向门外,宋秋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手中那碗肉粥递到自家兄长手中。

  宋玖元接过,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坐下,任劳任怨地开始向云烈口中喂食。

  那肉粥是用浓稠的肉汤熬煮到茸,还添加了许多药材,小匙往里头稍一搅和,就能闻到很明显的药味。

  “祁老说了,殿下伤重,失血过多,再加上之前连续苦战近三个月,一时醒不过来也是寻常的,性命无碍。”宋秋淇缓过方才那口无端被迁怒的恶气,这才好言好语向熊孝义解释,

  她口中的祁老,便是这小小村落里唯一靠谱的老大夫了。

  熊孝义“嗯”了一声,焦灼地抓耳挠腮着,回头看向榻上犹自闭目的云烈。

  “殿下这几日进食较之前已容易很多,”宋玖元也道,“祁老早上来探过脉,说是或许再三五日就能醒转。”

  既有了个期限,熊孝义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便抬掌往面上一抹。“这些日子辛苦你们兄妹了,今日我守着,你们好生睡个囫囵觉吧。”

  ****

  军旅之人自来警醒,当床榻上轻微的响动一起,在床下地铺的熊孝义立刻弹身而起,动作敏捷地抓过火折子点亮了床头的小油灯。

  乍起的一豆火光使云烈才睁到一半的眼立刻又闭上了,熊孝义心中一慌,探手就去摇他,“既都醒了,就先别睡啊!”

  云烈似是缓了缓,再度徐徐睁眼,这一回的目光竟比方才更清明些了。

  “你想喝水不?想吃东西不?脑子还清楚不?”熊孝义欣喜又紧张地搓搓熊掌。

  “闭嘴,”云烈的嗓音有些干哑,粗粗粝粝的,“我昏睡多久了?”

  “十来天了吧,”熊孝义宽慰道,“善后的事我都办完了,战报也发回京了,你什么都不必操心。”

  云烈虚弱地点了点头,“你去准备,天一亮就启程回京。”

  熊孝义大惊:“你这才醒转,怎么的也将养个两三日再动身吧?不然舟车劳顿的一颠簸,只怕没事都变有事了。”

  “不行,必须立刻启程。”

  “什么事就急这三两日?”熊孝义大为不满。

  “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云烈沉重地闭了眼,幽幽吐出一口心有余悸的浊气。

  他梦到罗翠微身边站着一个胖呼呼白绵绵的小姑娘,牵着罗翠微的衣角,指着他问——

  母亲,这位叔叔是谁呀?

  太可怕了!恐怖如斯!

  他必须赶紧回去!

  必须!

  马不停蹄地回去!

  第43章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

  过了六月十一的大暑之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虽说自六月初六起,少府就时常派属官来昭王府与罗翠微商议大婚礼礼的筹备,且初五那日高展也说了“临川大捷,昭王无恙”这样的消息——

  可这些都无法消弭罗翠微心头那股没由来的不安。

  最叫她难受的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即算她再不懂军政事务,也知临川的消息事关军情,既然朝堂上将那些消息压着未大张旗鼓,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与考量,若她再要往深了打听,闹不好要给云烈惹来事端。

  于是她只能将不安与揣测强压在心头,白日里总端着从容沉静的笑脸,与少府属官议事,与陈叔一道安排打点昭王府大小事宜,让自己忙到不可开交。

  惟有入夜后将寝殿内所有的灯火全灭,独自在幽寂的黑暗中辗转反侧时,她才敢将心中那些脆弱与惊惶摆在脸上。

  这大约是她长到这么大以来,最无助的一段时光。

  好在,她将沉重心事藏得很好,没让旁人窥见,只有月亮知道。

  六月十六这日,罗翠微实在有些挨不住心中的重压,索性回了一趟罗家大宅,在主院与父亲罗淮闲话大半日。

  她的父亲有伤在身,她当然不敢惊动他再为自己操心,只能捡些无关痛痒的好事来讲,又说说罗风鸣从南边带回来的消息,谈谈罗翠贞的学业与前途。

  如此这般,大半日过去后,她心中那股郁窒竟被纾解不少。

  酉时,她陪着吃了一顿药膳当做晚饭后,便就回了昭王府。

  到昭王府才也不过才戌时,可许是药膳里添了些宁神药材的缘故,又加之她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安稳,身体早已疲乏至极,此刻便有些懵懵然的困倦睡意涌起。

  于是她向陈总管交代两句后,便独自穿过正殿往内行去,打算早早沐浴上榻。

  经过中殿庭院时,她的脚步渐渐迟滞,最后就在庭中小花园前止住了脚步,愣愣怔怔地看着庭中景致。

  自打三月下旬她将罗家的事忙过了,便着手开始陆续规整昭王府的里里外外,如今这中殿庭院,与年前她初次登门时所见已全然不同。

  简直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就连细部到庭中的碎石小径,她都找工匠来重新铺过,在原先的朴拙舒朗中又多了几许匠心巧思。

  径旁的花木也在四月里被她添了两排西府海棠,树态峭立,笔直亭亭;后头栽了浓绿针叶树做衬景,花开时尤觉夺目。

  寻常品种的海棠花无香味,唯有这西府海棠不单花姿明媚,还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

  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

  四月里这些西府海棠被移栽到昭王府时,正当其花期最盛,繁茂似锦,足可以朝日争辉。

  那时她还暗笑,待她心爱的儿郎归来时,也不知能不能看懂这其中雅趣。

  可惜此刻已是盛夏,枝头的繁花早已渐歇了声势。

  而她心爱的儿郎,还不知是否平安踏上了归途。

  罗翠微伫立在庭院中,眼底有潋滟水光渐起。

  盛夏日头长,戌时还未尽黑,天幕呈现出一种清贵持敛的沉灰之色。

  从前,她那醉心于绘制雕版画的小姑姑罗碧波曾告诉她,这样的颜色,该叫做“相思灰”。

  那时她还笑言,“得是多矫情的眼睛,才能从这灰色里看出相思来”。

  可此时她立在落花与日影之下,于睡意渐浓的昏昏然中,竟就突然懂得了那份柔软的矫情。

  苍茫黄昏时,孑然孤影处,极目所见,便就是一寸相思,一寸灰。

  ****

  亥时人定,十六之夜的月色皎皎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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