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_凝陇【完结+番外】(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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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中,唯有余睿,想来因为刚才的事心有余悸,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听了这话,哪怕直到白天为止他都极为佩服向先生,然也深知敌寇有多善于伪装,并不觉得荒谬,只皱着眉头默默思索。

  几名较年轻的成员望着王彼得,以难以置信的口吻道:“向其晟虽然迂腐极端,实则是另一家爱国组织的成员,此次虽说并未参与找寻金条,但向先生此前策划过好几次爱国行动,立场理应比谁都坚定,王探长是不是搞错了,此人怎么都不该是敌寇人员。”

  眼看连老刘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王彼得一急,忙要将自己掌握的证据剖将出来,然而时间太短,根本不容他长篇大论。

  幸而贺云钦早前心里也有点影子,道:“眼下是特殊时期,又牵涉到大笔金条,大家还是照之前所说的办,就算对方看上去再可信,仍时刻不可放松戒备,不管对方伪装得多么巧妙,万一路上碰上了,记得随机应变。”

  众人点头。

  瑞德一说话仍觉得胸口疼,只将胳膊从驾驶室伸出来,在车壁上敲动了两下,示意就要出发了。

  王彼得和虞崇毅上了洋车,跟在卡车后头,往前驶去。

  正在这时,遥远的街区传来几声枪响,众人一凛,连忙取出武器,凝神一听,这枪声离得极远,不像缘自来往学校的路上,反倒像他们早前怀疑的另一处藏匿地点明珠夜总会附近所发出的。

  老刘猛然记起之前的事,拿出枪道:“段家兄弟好像在那附近转悠。”

  有人一边给枪上膛,一边接话道:“之前要他们走他们不走,这下好了,多半是撞上了敌寇的人马。”

  “既然敌寇来了附近,一会我们难免也碰上,依贺大哥刚才所言,不论看到什么,我们小心应对就是。”

  众人戒备的同时暗松了口气,金条已经到了手,他们无需再像之前那样边挖掘边被动防备,不管追上来的是哪派人马,交起战来只会来比以往更少顾忌,何况也许王彼得说得没错,假如向其晟真是敌寇人马,他们提前就有了准备。总而言之,于他们而言,胜利只差最后一步。

  ***

  眼看贺云钦迟迟不归,贺孟枚和贺太太早已意识到此次与以往不同。

  小儿子素来稳重,定是在外面遇了什么紧要的事才未及时回返,两人心中自是焦虑万分,怕消息传扬出去反而给儿子惹麻烦,表面上,一个仍在组织上海工厂迁移的事,另一个则主持贺家上下打包箱笼的事,然而在私底下早已先后派出去无数拨人马,到处找寻贺云钦的下落。

  虞太太暂且在贺公馆住下了,为了照应红豆,客房干脆就近安置在二楼,但因为挂心虞崇毅和贺云钦的安危,这一昼夜,她始终守在女儿女婿的房间。眼看红豆一次次出去打电话,又一次次失望回来,她这做母亲的,心里只比红豆更难熬。

  红豆在家眼巴巴等到黄昏,越等越心神不宁,别说贺云钦,连哥哥和王彼得都未回来,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整天吃不下东西,顾及着自己的身体,强逼着往下吞而已。

  没有什么比一味枯等更让人觉得煎熬了。等到后半夜,眼看依然没有消息,红豆虽然仍抱着坚定的信念,身体却吃不消了,晚饭时好不容易塞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贺太太本就极为忧心儿子,这一下觉也顾不上睡了,连夜令下人熬些清淡易消化的粥,再佐以开胃的小菜,一做好便亲自带人送到红豆房中来,柔和地劝慰道:“好孩子,这样下去你身体熬不住,无论如何要垫些东西。”

  虞太太也正要想法子给红豆开口味,眼看红豆婆婆想到她头里了,感慨之余,连忙拉着贺太太坐下,随后便亲自端起碗匙,要给女儿喂食。

  抬眼对上母亲和婆婆关切的目光,红豆深吸了好几口气,竭力压下紊乱的心绪,告诉自己:从北区撤回来都需好几个小时,才一昼夜,没有消息分明就是好消息。

  她勉强笑了笑,接过碗道:“妈,不用您喂,我自己来,吃完我就睡觉,婆母,妈,你们也早点歇息。”

  当着婆婆和母亲的面,她硬逼着自己吃净一整碗粥,为了让她们安心,还特意将干净的碗底倒过来给她们看。

  虞太太和贺太太本来心中极烦闷,谁知红豆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一笑,心底的担忧也跟着减轻不少。

  贺太太又说了几句话,嘱咐了又嘱咐,这才回了房。

  虞太太打定主意要照看红豆,并不肯离去。

  红豆在母亲的监视下主动上了床,将被褥拉高到胸前,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惜一阖上眼睛,脑海里立刻会浮现好些熟悉的身影。

  她担心他们,担心到了每根神经都绷紧如弦的地步。

  因为迫切渴望见到贺云钦,明明急于入睡,眼前的重影反而挥之不去。半睡半醒间,他离她越来越近,他的眉毛、漆黑的眼睛、还有他的唇……真切到让她几乎忘了两人仍分离的事实。

  出于一份浓浓的眷恋,明知是虚无的影子,她终于还是抬起手来,轻轻去抚摸他的眉眼。

  慢慢的,心头堆积的情绪有所缓解,拧着的眉心也慢慢舒展。

  有赖于精神上的放松,连胃也熨贴了不少,不知不觉间,她慢慢滑入幽沉梦乡。

  接连两夜未好好睡过,她几乎提前透支了所有的精力,这一觉睡下去,竟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

  外面走廊嘈杂极了,不知是谁在说话,她本想起身,然而一动之下只觉得分外疲惫,躺在被褥间一时未起来。

  正怔忪间,房门忽然开了,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母亲难掩激动的嗓音:“红豆,红豆,云钦和你哥他们回来了。”

  说话时带着点鼻音,分明是喜极而泣。

  红豆猛地坐起,只怔了一秒就掀被下床,顾不上身上还穿着睡袍,迈步就要往外跑。

  虞太太忙拦住女儿道:“你公公和你大伯都在下面,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怎么也得换件衣裳。”

  红豆提着心问:“他们都还好吗?贺云钦为什么不上来。” 心里既疑惑又欣喜,仿佛一生中的喜乐高潮,全停留在刚才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了。

  说完也不等母亲回答,胡乱换好衣裳,迫不及待就要下去。到了此时此刻,惟有亲眼看到贺云钦、亲耳听到他的声音,方能纾解她充塞着整个胸腔的思念。

  虞太太急步追上女儿道:“你哥和王探长都好好的,云钦腿上受了伤,临时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本该先去医院由程院长做清创手术,但他放心不下你,无论如何要先见你一面。”

  红豆听到“受伤”两个字,心猛的一沉,然而仅仅一秒便豁然开朗,只要人能平安归来,伤,算什么。

  她以最快速度到了走廊,半路听见有下人喊段明漪接电话,仿佛是段家两位少爷受了伤,要段明漪回娘家一趟。

  她满脑子都是贺云钦,一步也未停,到了楼梯口往下一看,客厅里果然有具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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