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伯母一到,硬是跟她闲话家常了半个多小时。
“你们年轻人平时工作忙,都不懂得照顾自己,才几天不见,你跟致远都忙到变瘦了。”
夏澄面带微笑,这句话得重新排列组合过,否则不会明白陆伯母真正的意思。
不过陆伯母只是提醒她,多关心一下陆致远的身体,而非叫她离她的儿子远一点,这让她有些诧异。
按照电视剧里常演的桥段,夏澄还以为她会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数目可观的支票,她当然不会收下,但她很好奇,如果想花笔钱逼她走,那个数字是会大到让她咋舌,抑或少到令她莞尔。
陆伯母说:“你们两个不急,我们做长辈的倒是都很急,夏澄,你跟致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夏澄脑袋“嗡”地一声,她倒是没想到陆伯母专程来这一趟,主要目的是来向她催婚。
很有可能陆致远不知道跟家人说了些什么,陆伯母才非得亲自出马不可。
要说夏澄没有觉得受宠若惊,那就太虚伪了,可她心里更多的想法是恐慌,事情好像远远超出她的掌控之外。
“我们还没讨论到那么远。”夏澄委婉地说。
“致远下个月就满三十了,我们的意思是最迟年底前,把你们两个的婚事办一办。”陆伯母笑了笑,“认真算起来也没几个月好准备,大伙儿得加快脚步才行。”
夏澄不作声,她忽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事情走到这一步,未必见得是陆致远在背后主使,但陆伯母肯定察觉到什么,否则她不可能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代替儿子提结亲的事。
假使陆致远知道,他的母亲自作主张地跑来找她,他应该会吓出一身冷汗。
陆伯母又说:“夏澄,既然谈到婚事,那就别怪伯母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未来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少不了也得为家里头付出一些。”
夏澄绷紧神经,是的,该来的不可能躲得掉,接下来陆伯母所说的话才是重点。
“你请说。”
“我年纪有了,不可能凡事做到尽善尽美,但现在正好你嫁进我们家里来,我需要你来当我的左右手。”陆伯母微笑,“不瞒你说,致远的爷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目前正在考虑由谁接班的问题,此时谁待在他身边,又让他最为信任,便是决定性的关键。”
夏澄沉默了一会儿,“陆伯母,我不觉得我有跟你一样的本事,应付好陆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有心就可以,你很聪明,你如果愿意学,往后我知道的一切,我会通通教给你。”陆伯母拍拍夏澄的手,“你不用害怕,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婆婆,今天我来找你谈,自然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
夏澄轻轻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辞职,专心为陆家办事?”
陆伯母叹口气,“什么陆家不陆家?嫁进来后,我们家就是你家,这也是为致远的将来好,你能让老爷子喜欢,对他的前途必定有帮助,夫妻是一体的,他好过,你当然跟着一起享福。”
交换条件已经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接下来,只看夏澄愿不愿意签下卖身契,不不不,正确说法应该是结婚证书。
其实陆伯母的要求不难办到,有许多女孩子以为嫁入豪门,便不用再辛苦出外工作,辞职对她们来说,是求仁得仁,没有什么不好。
夏澄并不这么想,当医生给她带来自信,她热爱她的工作。
同样要做事,她希望贡献所学,而不是当陆家大总管底下的小喽啰。
又或者这一切只是圈套,陆伯母用以退为进的手段,让她知难而退?
可都无所谓了,即便能继续在医院里工作,嫁进那种家里,她很可能要到八十岁当老奶奶的时候,才不需低着头听人说话。
如果她像上辈子一样,中年就过世了,她也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陆伯母并没有为难夏澄,一定要她在今天给出答复。
“你再跟致远商量好时间,我们再找人去你家里,跟你父母提亲。”
夏澄礼貌性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她难得失眠了。
在床上左翻右翻,总是睡不着,夏澄索性抱着毯子,出来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她仰望黝黑的天空,天上没有星星,甚至连月亮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
老苏恒坐在另一边,注视她的侧脸。
他犹豫很久才开口,“澄澄,听我的劝告,为了陆致远,放弃你的理想并不值得,你读那么多年的医学系,不是只想成为陆家的媳妇。”
夏澄一声不吭,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苏恒继续说:“你如果再被束缚在那种家庭里,后果我连想都不敢想。”
夏澄转过头,冷冷地说:“我没有问你的意见。”
老苏恒仍坚持说:“即便你当得了陆家媳妇又如何,像陆致远那种男人,往后多得是主动贴上来的女孩子,假使你只是想要正妻的身分,我绝不阻拦你,但你不是,当初你可一点都不稀罕那个位置,所以才坚持与我离婚的,不是吗?”
夏澄看他一眼,“你废话可真多。”
老苏恒脸色难看,以往他哪曾听过夏澄这么骂过他。
前世她一直是个好修养的人,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出口伤人。
“我是为你好。”
“别再提为我好三个字,只要一听你说起这三个字,我的头就疼。”
“你被陆致远迷得团团转,才会看不清楚现实。”
“是吗?”夏澄说,“我就算脑子不清醒,也还是比你好一点,你不过是看不惯,我跟你瞧不上眼的人在一起,所以一直阻挠我,可陆致远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他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他,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多嘴。”
老苏恒不敢再逼她,因为他看得出她对陆致远的喜欢,远比她自己想象得来得深,只是他们之间有太多问题,迫使她不敢正视这段感情。
夏澄不愿意接受陆致远,症结点就出在前世与他的那段过去。
她没有勇气再去爱一个看似多情的男人,也不想再进到一个复杂的家庭里。
可以说陆致远的失败,完全是因为夏澄厌恶他的缘故。
想明白以后,老苏恒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既酸又苦的味道。
他当然不会同情陆致远,但他为夏澄的畏惧,感到自责,如果不是他给她造成难以抹灭的阴影,她未必不会成为陆致远的妻子。
严格讲起来,这其实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老苏恒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你嫁到我家来,你也不会对婚姻怕成这样。”
夏澄淡淡地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记取教训并没有什么不好,相反地,我应该感谢你跟你妈才对。”
冤有头债有主,她没将苏恒的父亲包括在里面。
老苏恒叹口气,“平心而论,陆致远的母亲没提出太刁难的条件,你在陆家也未必不能发展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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