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啊,我孙建权窝囊,老丈人瞧不起,大晚上让我滚,小孩伢子也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臭损!”
她姑嘴里的心脏药都哭的吐了出来,一双哆嗦乱颤的手,想要够到丈夫:“她爸,她爸?”
孙雨哭的直抽搭:“爸,妈,我们再也不求她家,再也不!我一定会好好念书孝顺你们!”
“小雨啊,都怪爸爸,爸没能耐,呜……”
江源芳立即心痛难当,心疼丈夫,她觉得丈夫那哭声老惨了,也恨死侄女了:“建权,建权你别哭,我这就给哥打电话,我让他给咱做主!”
晚上十点多,江源芳用那口气撑着,心脏病药都不用吃了,病自己就好了,在江源达刚接起电话后,她就哭天抢地喊道:“哥?哥啊!……”
江源达坐起身,看了眼下铺已经休息的两位老人,他握紧电话:“怎么了?”
然后江源芳就开始诉说江男的种种罪行。
听的江源达抹了把脸,他跳下铺位,拉开车厢门,站在火车链接点那,听他妹妹电话里告状,听他妹妹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翻出来了,听他妹妹指责:“我这个妹妹不就是穷了点儿?轮得着你家孩子瞧不起?”
就是因为这样,江男打电话才是占线状态,而她以为的老叔或者爷爷在和爸爸通话,实际是她姑在告状。
她更不知道的是,大庆那面儿,家里早已经没人了。
只看江源景家,客厅里,饭桌子在地上呢,江源芳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那副样子。
门口还有掉落的手套,这一片狼藉就能够证明,当时这一家人离开是怎样着急的状态。
医院里,江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正在吸氧。
江源景坐在病床边,握着江老爷子的手。
李文慧也不哭哭闹闹了,她搂住江浩,安抚孩子都是小小声的:“别碰爷爷,爷爷一会儿就好了,啊?”
说完,想了想,李文慧走了出去。
所以,满脑子都快要炸了的江源达,刚挂了他妹妹的电话,刚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电量,紧接着又接到他弟妹的电话。
“什么?爹住院了?”
江源达就不明白了,他人都在火车上呢,这一个个惦记他干啥,怎么就能过生日跟办学校扯上关系。
即将要被气晕的江源达,他捏紧手机,就在恨不得捏碎时,抬眼就看到了苏玉芹出来了,还瞟他一眼直接去厕所了。
他来气,他跟了过去。
苏玉芹皱眉:“干嘛?我要上厕所,出去。”
江源达抬腿就将厕所门带上了,自然没看到走廊里,苏老爷子也端着水杯出来了。
他一把拽住苏玉芹的袖子,站在狭窄的火车厕所间里,冷着脸问:“白天你那是什么意思?爹啥样都不问问?”
“问啥?”
“苏玉芹,你别太过分!”江源达又深吸口气,摆手道:“好,我现在不跟你吵,我是通知你,等咱到家就给爹接过来养。”
苏玉芹冷笑:
“江源达,你没毛病吧?你通知谁?愿意养你自己养呗。
你、我现在都不关心死活,你还指望我伺候你爹?
我以前能几十年任劳任怨,给你们老江家做奴才,背你娘看病,给你爹洗洗涮涮,不是我天生贱皮子愿意养老人,是那时候我认为你值,你配。
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讲这个?咱俩都要离婚了,你?”
外面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打断了苏玉芹。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求别人善待了
列车低吼着刺进平原的夜,车厢里满是倦了,累了,昏昏欲睡的乘客。
除了那三人。
当卫生间的门打开,三个人面对面那一瞬间,列车外也恰好闪过夜幕下的月,和月色下一闪而过的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念出口多么温馨的四个字,但似乎距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远。
苏长生、江源达、苏玉芹,他们在对视中,先是好几秒钟保持沉默无语,任列车继续晃动,粗喘,叹息着。
随后才……
“你俩说什么?离婚?”
苏老爷子上前一步,他的脚边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水杯,以及洒落的茶叶,他看向苏玉芹:“说话。”
苏玉芹的声音都在抖,她那声爹,叫的更是支离破碎:“爹,我?”
江源达是喉咙处动了又动,他连番作吞咽动作,动作慌张,语无伦次赶紧抢话道:“爹,爹不是,您老听错了。”
“你闭嘴。”苏长生这回是食指指向女儿:“说!”
“我……”
“我养的闺女我清楚,你不聪明但纯良。
一般情况下,是能忍让就忍让,别人对你热乎点儿,你就实心实意。
更是不会像人家那咋呼鸟,叽叽喳喳两口子吵架也拿离婚说着玩。
小芹啊,你爹我还活着,我和你娘再穷,俺们也能给你一个家,你弟弟也不会有意见。”
苏玉芹立刻低头哽咽了起来。
她两手不安地揪着衣角,所有不能对外人道的委屈袭上心头,一直绷着的那根线,随着父亲的那一番话断了。
哽咽到话不成句道:
“是,我、我要离婚,爹,求、求你了,别问原因,我就是过不下去了。”
江源达慌张地伸出胳膊,挡在岳父和苏玉芹之间,他紧着摇头道:“爹,你听我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在跟我闹脾气真的!”
苏长生看了眼江源达身后的女儿:“回去,把眼泪擦干。”
苏玉芹抬起一双泪眼:“我?”
“去,我和他说两句话,别让你娘看出来,花那么多钱,”老爷子说到这一顿:“不能白花。”
洗手池旁边,苏长生刚把烟叼上,江源达赶紧就将打火机点着火送了过去,老爷子挥开了,掏兜里的火柴。
“你对不起我闺女了吧。”
低头的江源达,攥了攥拳,一咬牙道:“爹,你真的误会了,我承认,我俩是生气了,咱们没去看病前就生气了,小芹就、就犟起来了,她还……”
“源达啊,都这时候了,咱就说点儿心里话吧。
二十年前,你和小芹结婚,我是尽全力能陪送啥陪送啥。
为的就是,求你待我闺女好点儿。
那时候小芹要想嫁个条件好的,不是没有。
但是我从没想过让闺女攀高枝,从没想过让一家老小借小芹嫁的好的光。
我就是个庄稼人,我也从没敢想过让小芹跟你大富大贵,就只希望盼着你们和睦。
虽然心里清楚,你咋对她好,也会不如我。
那我也信你了,为啥?觉得你这个人,或许能受得住这份信任。
现在,我不信了,我也谁都不求了。”
江源达急了:“爹,你?你什么意思?”
苏长生回身,他盯住江源达的眼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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