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得到一个百分之五十入学的机会,就要毁了一个好不容易从头再来,千辛万苦才能重生的人的人生,其心之毒,恕他不能原谅。
那学子见叶长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避开了他的一拜,不甘和嫉恨在心中翻涌,冷冷道:“叶兄竟然如此气量,不肯原谅某无心之失么?”
叶长青却是淡淡一笑,就走到他的身前,伸出纤瘦白皙的手掌在他胸口拍了拍道:“是不是无心,还请你摸着你的良心说。”
那学子被叶长青摸的一阵毛骨悚然,吓退半步后,勉强镇静下来就对着先生们再拜道:“子曰,以德报怨,既然叶兄做不到圣人所言,学生也无话可说,只求先生放我早日下山。”
众先生还没开口,萧先生就已经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远远的撇了一眼就摆了摆手道:“滚吧,快滚,快滚!”
看着那学子灰溜溜的走出了讲堂,王氏这才收住了眼泪,正准备对先生们感恩戴德的感激一番,就见上头的曾先生开口道:
“叶学生你可认同圣人所言?”
叶长青站在那里,握紧了手心,他这话问的还是刚才那位学子所问的,老子所说的话“以德报怨?”,他是做不到了,刚才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只是现在这个曾先生却是问的更直接了,你到底认不认同圣人所言?
他不原谅那个学子是私事,但是他不认同圣人所言就是大事了,他转念想到之前打听到的,潇湘书院的后山云雾山上是前朝开国时所建的孔庙,书院笃信儒家学说,视孔子为圣人,一言一行都是圣言,每年逢节日祭祀,都会带领学生参拜孔庙,孔庙在书院的地位可见一斑。
所以刚才那位曾先生只是在吓唬吓唬他了,其实是在考察他的应变能力和品行。
叶长青松了松握紧的拳头,缓缓对先生们拜道:“学生并不是不认同圣人所言,然孔圣人也有一句话是以德报怨,但“何以报德”?那位学子问我的那一刻,我也在心里问我自己,直到我走到他的身边,拍动着他的跳动的心脏,我才有了答案。”
“何以报德?”
从孔圣人的答案“以德报德”,我明白了做人还是要用自己的“良心”来报德。
他刚说完就对着上首的先生们作了一揖,还来不及收回手,就发现自己的衣摆又被什么轻轻搅动着,他好笑的回回头,就想安慰下心绪不宁的王氏。
却发现一个身着素白道袍,身材挺拔高挑,留着美冉须的先生走了进来,气质清隽,细碎的雪花落在他保养得体的肌肤上、衣衫上,纤尘不染,远远看上去像是笼罩了一层仙气。
他弹弹衣袖上刚落下的雪花,伸出清瘦白滑的双手,没有理会大堂里每一个好奇、打量的眼神,而是走到叶长青的身边,蹲下来抱起在他脚下的小奶狗。
这小狗太不听话了,一直动个不停,他没有办法只得将他紧了紧再往怀来挪了挪,转身就走。
他想走,可是小狗却不想走,不停的往他肩上窜动,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长青。
这是潇湘书院,叶长青也不能造次,只能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只是他这一笑却被刚刚回头的秦洞主逮了个正着。
这个“米米”难得有第三个喜欢的人,他不禁又将叶长青多看了几眼,此人天庭饱满,眼神清明,最主要的是干净、纯粹,倒不是他常见的那些争名夺利、势力权欲的世家子弟,或许这是个机会。
“米米”是小奶狗的名字。
他站在那里没动,在场的考子都好奇起来,上首的先生更是一个个心思震撼,这个秦洞主已经五年没有出过他的“稻花苑”了,怎么那个叶夫人一来,他就出现了不会这么巧吧?
尤其是曾先生手上还拿着他的名帖,一时半会儿更是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而秦洞主完全无视了那些先生或戏谑、或疑惑、或认真的眼神,他只是看着大堂中央的叶长青,声音清冷问道:
“你刚才讲良心,不知良心是何物?”
叶长青见此人可以视若无人的闯进来,想必他的身份不简单,也不能大意,他这句话问的相当高明,问的是良心却是在考心学,观此人言行举止,想必在心学的造诣颇深。
他思索了一番才道:“汝欲向吾晰言,恐终难晓,深山雪冷,汝试解吾衣,可乎?”
这话的意思是,你这样直接问我,恐怕很难说清楚,外面已经下雪了,寒风阵阵,你需得出门,想找我借衣服,我该怎么做才算有良心呢?
秦先生听到这里便问道:“你待如何?”
“吾堪脱掉外袍,脱掉里衣,但脱至裤,愧不能脱也!”
“这就是良心!”秦洞主扶了扶米米柔顺的毛发,对着叶长青微微点头,然后才有点突兀的问道:
“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
第35章 败家子17
叶长青看着面前仙人似的人物,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修养颇深的感觉, 他虽然很想进入书院, 但总不至于连自己要拜的是何人都不知道吧
“敢问先生是?”
秦洞主只是淡笑一声, 悠悠道:“鄙人姓秦。”
这一下叶长青直接不知道怎么笑了, 在潇湘书院姓秦的恐怕也就只有学政大人推荐的秦先生了,这运气没人能比了,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学生愿意拜秦先生为师。”他连忙作揖道。
叶长青刚拜师,其它的先生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明明是他们先看中的,一个个激动道:“洞主, 你不是早不收徒了?怎么突然由此想法?”
秦洞主倒是相当潇洒随意道:“想收就收!”
众人见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纷纷把视线挤在叶长青身边的王氏身上。
然, 秦洞主同样没有给风韵犹存的王氏一个多余的眼神,悠悠然的抱着“米米”就走了。
直到快出门口时,才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
“三日后来我稻花苑。”
叶长青闻言,就遥遥对着他的背影, 又拜了一拜道:“多谢先生。”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 叶长青、王氏、小花三人沿着雪路往下走,山路崎岖一踩一个脚印,咯吱作响。
小花身强体壮走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王氏走了一会儿就歪歪斜斜起来了,叶长青干脆蹲下来,将他背在背上, 在这风雪天里缓缓蹒跚前行。
叶长青虽然如愿以偿拜了秦先生为师,心情舒畅,但还是忍不住出身问背上冻得瑟瑟发抖的王氏。
“你怎么知道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是谁去通知你的?”
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他进入讲堂那时眼前闪过的熟悉身影,和那道熟悉的视线,是他吗?
不知怎地他此时却急切的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刚刚激战一场的王氏现在还晕乎乎的,也是纳闷的道:“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家里绣花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说是有人将你逼死亲父的事情告发了,我一听就吓死了,连忙找了早晨为你打点行程看到的秦先生的名帖,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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