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_荔箫【完结】(212)

阅读记录

  他知道这事不急,折子递进去,让御前宫人得了空给安排就行了。可他还想另外请个旨,在家歇几个月,多照顾照顾叶蝉。

  皇位是要紧,可还是她的平安更要紧,何况现下还有个不知道能不能活多久的小六呢。他是做丈夫做父亲的人,这会儿就该多陪陪他们。

  在紫宸殿禀完话后,谢迟连头都不敢抬。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可又觉得对于皇帝来说,这大概多有些可笑——储位之争正愈渐激烈,一旦成功便可等着君临天下。他却在这个时候要告个长假,在家陪妻子孩子。

  皇帝也确实沉了半晌,才说:“朕一直很器重你。”

  谢迟低着头:“是,臣明白。”

  殿中又静了须臾,皇帝踟蹰着再度开口:“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储位之事?是自卑于自己的血脉,还是觉得自己才能不够?”

  从私心来讲,他体谅谢迟心里的担忧,可作为一国之君,他觉得谢迟现下的打算太鲁莽了。他想告三个月的假,三个月里朝堂局势不知能起怎样的变化,三个月后他再想争,可能也来不及了。

  谢迟默了一会儿,却道:“都不是。”皇帝眉头微锁,他顿了顿,又道,“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之事不能放在齐家之前。若臣为了储位枉顾妻儿,就算有机会入主东宫,日后也绝非仁君。”

  “臣不知自己有多少才能可以为国谋福,臣只想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现在,他能顾好家人,他就踏踏实实地照顾家人;来日,他若有能力承继皇位,他会好好地操心家国天下。

  如果总是追随着欲望去渴求更多,而不顾眼下已有的东西……那欲望是没完没了的。

  今天他可以舍下妻儿去一心夺位,明天他就变成不顾民间疾苦的好大喜功的皇帝。

  谢迟不允许自己那样。如果他真的被贪欲统辖,那他宁可立即止步,免得日后害人害己。

  皇帝冷着脸盯了他半晌:“准奏了,退下吧。”

  “谢陛下。”谢迟跪地一拜,安静地告退离开。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傅茂川看着皇帝愈发冷厉的神色,后背冷汗直冒。

  然后他闷着头上前去研墨:“陛下息怒。”

  又片刻的安寂,之后皇帝似有愠意地叹了一声:“他和朕,不一样。”

  傅茂川不敢接话,垂首稳稳地研着墨,心想,得,敏郡王的富贵到这一步算是止步了。

  其实皇帝倒没生气,只是心里实在滋味难言。

  他一直自问是个好皇帝,他与皇后再伉俪情深,也不会说皇后比天下更重。

  谢迟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人。诚然谢迟也没说妻子比天下更重,但在谢迟眼里,此事应该脚踏实地一件件来,而不是权衡之后舍弃其一。

  当年皇后病重之时他都还在殚精竭虑地批折子,数算起来,大概可以算是他为天下舍弃了皇后吧。

  他突然觉得,谢迟好像比他更……实在?

  谢迟更珍惜、更在意眼前已有的事情,没有一丁点儿的好高骛远。

  皇帝忽而冒了点念头,在想这样的性子是不是很适合来守着太平盛世下的江山?但这念头也只是冒了那么一下,就被他摇头摒开了。

  立储是大事,他不能让私心搅扰自己太多。其实在太平盛世中长大的富家子弟,没有太多的野心和血性,生出他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他不能由着自己看谢迟什么都好,还是得多看看他的才能。

  这三个月里,谢迟若被甩开太多,他也不会去拉他。

  他必须做到不偏不倚。

  第120章

  又过了几天,谢迟给小五想好了名字,写在纸上拿给叶蝉看:元晖。

  名字是个好名字,不过叶蝉看到后的头一个反应便是:“那小六呢?”

  谢迟说:“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百岁。先这么叫着,算是缺什么补什么。”

  起名上是有这种讲究,比如五行缺水的就常用“淼”字做名字,或者选个带水部的字。

  叶蝉酸涩地笑了一声,低头冲怀里的小六念了两声“百岁”。小六安安静静地睡着,没有什么反应。

  其实,太医说他这几天养好了不少,分量也确实已经重了好几两。不过,跟同日出生的元晖、还有比他大的元明元昕相比,他还是显得特别虚弱。

  最明显的大约便是他哭起来的声音很低。

  元明元昕都是打从一出生开始就会放声大哭的孩子,元晖稍微弱一点,可是饿了渴了或者有点什么不舒服了,也会扯着嗓子哭到大人们都围过来哄他才算完。但百岁哭起来的声音总是小小的,呜呜咽咽哼哼唧唧,从来就没响亮过。

  太医说这是气力不足导致的,就和人一样,虚弱到了极致,连哭都没有力气哭。

  七王府里,谢逐正在书房里读书,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他从半开的窗户往外一看,便见宦官们都在点头哈腰,谢追正铁青着脸色往里走。

  谢逐嗤地一笑,搁下书往外迎:“怎么了这是?来我这儿讨债吗?”

  谢追气哼哼地坐下了:“气死我了!”

  谢逐打了个手势示意宦官去沏茶,坐到与他隔着一方小案的椅子上,了然道:“这是在明德园吃了闭门羹了吧?”

  谢追一张脸绷得能吓死人,缓了半晌,拍桌子道:“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说他不上进,从前他比谁都上进。如今可好,储位放在前头,他差事办得都不错,陛下也器重他,结果他说告假就告假?他是混到郡王觉得该知足了还是怎么地?”

  他这么说,谢逐能说点什么?只能劝他:“消消气消消气,他不争,这不也还有你我在朝堂上?我们好好争。”

  眼下的局势大家都明白,陛下最初点的那三十多人,已经因为各样的原因被筛下去了不少,目下还剩不到二十个。

  这二十人里也早已分出了派系,眼下还能粉饰太平,但早晚会有杀红眼的一天。到时候,角逐出来的胜者能宽容对方,那是皇恩浩荡。寻个名头治罪,也只能认栽。

  所以,在谁也不敢担保自己准是胜者的前提下,自然己方的力量能大一些是一些为好。

  谢追在发愁的也是这个。他们三个里,他和谢逐的身份高些,但谢迟每次差事都办得漂亮啊。陛下若按亲缘论,那他和谢逐胜算高,若按才能选呢,就是谢迟机会大。

  原本他们算是占了两样优势,现在谢迟一撤,就剩一样了。

  谢追越想脑仁越疼:“十叔那边的谢辸明摆着跟六伯家的谢逯凑一块儿了,谢逯又刚得了兵部的差事。你说他要是跟将军们混熟了,这……”

  单是混熟还不要紧,万一哪儿起了战事,陛下把他派出去打一仗呢?到时有战功在身,那可就真成了劲敌。

  除此之外,还有位顺郡王谢连也在往上冒。这一位从前不显山不露水,一道入朝听政之后他们才发现,他可真是善钻营。满朝的文官对他风评都不错,来日估计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52书库推荐浏览: 荔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