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_荔箫【完结】(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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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显身边的人迟疑着看了他一眼,元显倒无所谓,摆手笑道:“你去吧。”

  然后,他就到树后更了衣。

  那一盏茶没有多少水,元显脱了外衣一瞧中衣没湿就懒得换了,直接拿起了干净的外衣来穿。

  那宦官上前帮他系衣带,元显边由着他系边笑:“洒了点水,我都懒得理。你反应倒快,张口就说要换衣服。”

  那宦官笑了两声没说话,元显又随口道:“元易那儿规矩很严吗?弄得你主意这么多。”

  便见那宦官面上的笑容僵了僵,继而一喟:“唉,一个主子有一个主子的脾性。今儿个,下奴多谢您肯赏脸了。下奴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日后您有什么用的着下奴的地方,下奴鞍前马后的伺候。”

  这话他这么一说,元显这么一听,他哪儿犯得着用别人府里的人啊?笑笑也就过去了。

  然而那宦官接着又道:“就算是那些个传言里的话成了真,下奴也还记着您的恩情。”

  元显的面色不由自主地一僵,继而沉默下去,没有接口。

  那宦官利索地帮他系好了腰带,边跪地帮他整理腰佩的流苏,边又续道:“下奴再多一句嘴……”

  元显怔怔然:“你说。”

  那宦官道:“其实依下奴看,那传言传得虽狠,但公子也非完全处于劣势。”他说着抬眸瞧了瞧元显的神色,见元显没什么反应,又低眉顺眼地继续说了下去,“公子您想想看,你是正经入继到太子膝下的。来日若群臣反对,太子不能留您,可若太子没了呢?您这长子……谁还能擅做主张把您赶走?”

  “你说什么?!”元显顷刻间汗毛倒立,他惊然往后退了两步,又硬生生站住脚,错愕不已地望着这宦官。

  ——他的意思是,让他要了父王的命?

  他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但那话中的意味再明白不过。元显不禁周身战栗,恐惧、愤怒一并在心头席卷,令他脑中嗡鸣。

  “你……”

  又怔了怔,他一把拽起那宦官,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去。

  他原也离众人升起篝火的地方并不太远,听到动静,众人很快都望了过来。他这拽着宦官下来的举动已令他们一愣,元易正要开口发问,却见这位大公子将那宦官猛地往侍卫们那边一推:“押去杖毙,杖毙!”

  嘶哑的嗓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失措,所有人都在刹那间意识到不对。

  连元晋都吓坏了:“大哥?!”他赶忙起身迎向元显,一攥他的手,就沾了一手的冷汗,“哥你怎么了?!”

  “杀了他!”元显双目猩红,脑子里空荡一片。他从来不是个性情乖戾的孩子,突然这样反常,一时间弄得大家都蒙了。

  “杀了他……”元显声音颤抖着,牙关紧紧咬住。

  几个侍卫怔然对望,最终因为他的反常而不敢忤逆他,赶忙把人押了下去。

  但元显的脑子还乱着,一切思绪心神在此刻好像都不是他的。元晋犹犹豫豫地又叫了他两声:“哥?哥!”

  “……我先回去了。”元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话音还没落,他便急匆匆地向行宫的方向提步而去。

  元晋赶忙道:“我跟你一起!”说罢也顾不上和堂兄弟们打招呼,赶忙追着他一道回去了。

  行宫里,谢迟和叶蝉听到急赶回来的宫人的回禀,也都惊了一跳。

  “你说什么?”叶蝉费解不已。

  元显突然把一个宦官杖毙了?

  宫里局势复杂,犯了重罪的宫人被杖毙不是大事。她也不希望孩子一味地心软,她希望他们能赏罚分明。

  可是,按这侍卫的话说,当时好像也没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更衣的工夫元显便突然大发雷霆。而且,元显年纪还小呢,动辄杀人也太吓人了。

  所以夫妻两个都很震惊,待得元显元晋回来,谢迟就直接把元显叫进了屋。

  元显的神色看上去很平静,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谢迟锁着眉头看了看他,沉了口气,问:“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元显低着头,不知道怎么答话。他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漩涡,里面不断回荡着那个宦官说出的可怕的话,要把他吞噬进去。

  他于是什么也顾不上,只能一再跟自己说,不,不能那样。父王待他那样好,他不能那么做。

  然后他恍恍惚惚地听到父王说:“小小年纪,你怎么心这么狠?”

  元显蓦然抬头:“父王……”

  “谢迟。”叶蝉一攥谢迟的手,没再让他说话。

  其实谢迟的疑惑,也是她的疑惑,因为“杀人”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哪怕只是开口说一句,也并不该那么容易。

  可元显抬头间的神色令她一惊。

  她赶忙离座走向他,蹲在他面前道:“元显,我们不是怪你。你跟母妃说说,出什么事了?”

  元显整个人颤栗如筛,在叶蝉攥住他的手的刹那,这种颤栗又加剧了一阵。

  然后,他无力地向后退,被叶蝉拽着退不开,又无力地摇起了头:“母妃别问我……”他的眼泪一下汹涌而出,不知怎的令他膝头发软,他不由自主地跌坐到了地上,“母妃别问我。”

  “元显?!”

  叶蝉真的吓坏了,她一时不敢上前,便眼看着元显蜷起了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脸,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我错了……我错了!”

  叶蝉惶惑地扭头看向谢迟,还未定睛,耳畔疾风一划。

  谢迟疾步上前把元显抱了起来,用力地搂了搂他:“别怕,父王母妃在这里。”

  元显愣了一愣,哇地一声哭得狠了。

  谢迟大步流星地把他抱进屋,放在了床上,又叫人去传御医。在御医来前,谢迟和叶蝉都一步也没敢离开。御医来诊治了一番,又给元显服了安神的药,待得元显睡去后,谢迟把御医请出了屋外:“到底怎么回事?我担心……莫不是那宦官对他做了什么?”

  突然性情大变,让他担心元显遇上了谢连那样的人。

  但御医摇头:“臣细细诊过了,未见大公子有什么不妥,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只能等大公子醒来,殿下好好问上一问,才能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御医的那一剂狠药,让元显睡了七八个时辰。第二天他醒来时脑子都还有些懵,但情绪已然平静了。

  叶蝉和谢迟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元显蜷缩在被子里默了默,呢喃道:“他想让我杀了父王……”

  “啊?!”叶蝉愕然,谢迟追问:“是元易的人?”

  “是……也可能不是。”元显迷茫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就特别害怕……看见他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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