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_荔箫【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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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谢辸问到一半,声音就在恍悟中卡住了,继而神情都垮了下来,“不是吧?怕咱们找他的茬?陛下这么护着他?”

  谢逐和八王府世子谢追相视一望,同时无奈地一叹,谢追道:“就为护着他?你这傻劲儿,都赶上谢逢了。”

  谢逢是四王府的幼子,在一干堂兄弟中人缘不错,只不过是出了名的缺心眼儿。

  见谢辸依旧一脸茫然,谢逐叹了口气,继续落笔抄写:“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提点咱们?”

  皇伯是要他们知道,别自以为仗着有亲王府的身份,就可以无所畏惧了。如若他们不努力不学好,他想抬举一个不入流的宗亲,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家的风头压过他们。

  “咱啊,好好备礼给广恩伯送去吧。”谢逐摇摇头,“千万别瞧不起他,也别借这机会给他脸色看,皇伯盯着呢。”

  现下的情形还不算太丢人,皇伯赏了广恩伯一个园子和为了功课的事斥了他们一顿,在旁人看来还可以是分开的两件事,训斥他们也尚可以理解为爱之深责之切。

  但如果他们此时再出个差错,让皇伯再抬举广恩伯一把来给他们紧弦,那可就真算是颜面扫地了。

  广恩伯府里,叶蝉在四天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带着下人一道奔明德园去。

  到了明德园她才知道,其实下人不带也行,这块儿真是什么都有。

  谢迟拉着她四处转了一圈,告诉她说:“周围还有百余户佃农,连带园子一道归了我。”

  叶蝉不禁暗搓搓掐指数算了起来,按照先前的五百户食邑折算这百余户又能给府里添多少进项,却听谢迟说道:“不过到了收粮的时候,我打算减半来收,余下的全让他们自己留着。”

  叶蝉微怔,问他为什么,他说:“来的第二天,我到四处转了一圈,才知道他们过得多苦。”

  他告诉她,他看到许多人家都是全家老小一起下地干活,庄稼长得好极了,他们却依旧个个衣衫褴褛。为什么呢?显然是因为要交的粮太多了。从前是交给朝廷的粮仓,现下是交给他。

  他还看到,有两户人家正在张罗着卖女儿,四五岁刚懂事的小女孩就打算卖出去给人家当童养媳。他叫人给拦了下来,一家给了几两银子,告诉他们不能这么卖孩子,让他们好好把孩子再养几年,等更大一点,可以让府里寻个差事给她们。

  叶蝉听得有点吓着了。诸如此般的事情,她虽不是没听说过,可没想到会这样近在眼前。

  “怎么弄成这样,这还是天子脚下呢。”她锁着眉头道,想了想又说,“那……你那五百户食邑,一道减半得了。府里少点进项也没什么,总归还是比从前没有食邑时要过得好。”

  谢迟却摇头说不行,道那样的动静太大了,陛下都没施的恩从他这里施下去,让人家怎么说?

  叶蝉只得作罢,忧心忡忡之下,也没再追问那句他避开不答的“怎么弄成这样,这还是天子脚下呢”。

  这其中的原因,谢迟明白,却不敢明说。

  都是让世袭罔替闹的。

  本朝袭爵的制度,其实最初时不是世袭罔替,是父辈百年之后,嫡子降爵一级,其余诸子另行加封。但世宗之后,仁宗继位,几位亲王与他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仁宗皇帝自然待他们格外优厚,直接下了恩旨,让世子袭爵后不必降爵,仍是亲王。

  ——至此其实也还正常。这一代享皇恩不降,下一代照例降嘛。可到了下一代孝宗皇帝时,不知是皇帝自己抹不开面子,还是耳根子软耐不住宗亲来磨,就又下了一道恩旨。

  前后两道恩旨搁一块儿,后面的皇帝想降也不太好降了,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变成了世袭罔替。

  现下洛安城中的宗亲有多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靠谁养?全靠天下百姓养。

  这些,谢迟从前就知道,不过他没亲眼见过佃农的处境,便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有多惨烈。目下亲眼一见,一直想努力往上爬的他,头一回觉得就连这广恩伯的位子他都觉得烫手。

  从前他觉得不够花的千两年俸,也是从佃农手里敲骨吸髓般榨出来的,不知里面有没有别人卖儿卖女换来的银子。

  谢迟心里不是滋味儿,甚至怒火中烧。

  他想,如果有朝一日他当真能位极人臣,一定要力劝陛下废了世袭罔替的规矩。

  否则这天下早晚要担负不起了。

  他甚至因此而对《中庸》里那句话有了新的见解。那句话原不难懂,他过来之后静心想了一晚上,就明白了在秋狝的事上,自己错在了好高骛远。

  陛下让他读的书他有那么多都读不懂,却已然在想铺垫仕途的事情,实在是不应该的。他理应先踏踏实实地把学问做好,再去想如何高升、如何报国。

  ——在看到那些佃农之前,他只想到了这一层。

  但那些佃农令他激愤,见过他们之后,他被激发了更多的想法。

  当晚,谢迟铺纸研墨,站在桌边洋洋洒洒地写了下来,不过多时,文章一气呵成。

  第38章

  月明苑里,叶蝉熟悉了各处之后,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在这里她竟然有了自己的小厨房!

  这意味着她可以自己想吃什么就要什么了,而且还未必增加开销——她就是再馋,能吃的东西也有限,叫小厨房备膳的时候,园子里的大厨房自然就不必给她备。如果她吃得随意一些,搞不好还能反过来省钱。

  在府里就没办法这样,因为府里只有一个大厨房,一家子的膳都从那儿出。虽然理论上来说她这个当正夫人的去叫个膳也不是大事,可那就太给厨房添麻烦了,主要是人手不足。是以她一直都是最多给自己额外叫点点心,除此之外就是在谢迟忙的时候叫他们给他下个面添个汤什么的。

  现下,她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了。

  叶蝉于是把小厨房的厨子叫来熟悉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这些园子大多都是赐给亲王、郡王的关系,园子里没有小厮,一概全是宦官。这些宦官名义上也依旧还是宫里的人,俸禄宫里也会拨一大部分,余下的三四成是他们府里出。

  这也是谢迟只能少收那些佃农一半的粮的缘故,余下的一半要拿来填补这个俸禄。

  叶蝉小厨房里领头的这个厨子叫陈进,三十多岁,生了副笑模样。大概是日日和佳肴打交道的关系,他弄得体型挺胖,跪地见礼颇有点费力,叶蝉赶忙叫青釉把他的礼给挡了。

  陈进笑呵呵地道了声谢,叶蝉又客套道:“那日后就有劳陈公公。我这人时常嘴巴馋些,公公可要费心了。”

  她这话虽然客套,却不算“客气”。听着和软,实际上可没给讨价还价的余地。陈进一听,心说这广恩伯夫人也挺拿得住劲儿嘛,面上欠身道:“夫人客气了。小的干的就是这煎炸烹炒的活儿,您要是不爱吃,小的才不知该怎么办呢。”

  叶蝉笑笑,睇了青釉一眼,青釉立即摸了三两块碎银递给了陈进,算是个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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