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的脸色苍白,神色疲惫,棠雪看着他这样,便有些自责。也许她不该把怨气发到他身上,毕竟有一个强势霸道的妈妈并不是他的错,他不是帮凶,甚至也可能是受害者。
喻言今天的短节目是一首爵士乐,性感迷人风情万种的音乐竟被他演绎出一种忧郁的气质。棠雪不懂音乐,可她能感觉到他不开心。她很难过,特别想跑下去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正纠结呢,突然,喻言在做阿克塞尔三周跳时,腾空落下后冰刃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向冰面。
轰——棠雪仿佛听到了血肉之躯与冰面撞击的沉闷声。
她猛地站起身。
花样滑冰的危险系数就像它的观赏系数一样高,高速旋转的身体在落下时,运动员往往要承受几倍于体重的冲击力,可想而知喻言现在有多疼。
但他没有犹豫,爬起来很快地接上动作,继续滑。
有人在沉默,更多的则是在鼓掌。
……
虽然失误了,但喻言还是拿到了金牌。棠雪想去找他,可她看到他在和他妈妈挥手,唉……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去。
晚上,棠雪回宿舍时,在宿舍楼外看到了喻言。
他穿着运动服,立在路灯下发呆,样子挺拔清瘦,侧脸看起来有些憔悴。
棠雪走近时,他正好转了下头,两人视线便对上。
互相看了一会儿,他们同时开口了。
“对不起。”
“对不起。”
棠雪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说:“你干嘛要道歉啊。”
“我为我妈妈感到抱歉,虽然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但……棠雪,请你不要生气了。”
“没事啦,”棠雪摇了摇头,“那个……我其实不该把气撒到你身上,不好意思啊。”她一说软话就挺难为情的,这会儿也不看他,视线移开,落在灯光外的草丛上。
喻言望着她的脸,沉默不语,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这样过了一会儿,棠雪开口问道:“你身体还疼吗?”
喻言连忙摇头,“不疼了。”
“嗯,还是要看看医生的。花滑摔跤很常见的,那么多世界名将都摔过呢,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棠雪。”喻言突然轻声唤她。
“嗯?”棠雪收回目光,看向他。她感觉他的目光不像平时那样温润干净了,好像多了很多心事。她看着这样的他,莫名地有些伤感。
喻言问棠雪:“如果,梦想和爱情你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棠雪张了张嘴,突然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她心里涌起一阵难过,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委屈地反问他:“不可以两个都选吗?”
“不可以。”
棠雪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我大概会选梦想。”
——
晚上棠雪和黎语冰一起复习功课时,她总是走神,发呆。
黎语冰只当她是太累,说她:“困就去睡。”
棠雪回过神,托着下巴看他。
黎语冰喜欢她这样注视他的样子,就好像她的眼里只有他一样。
“黎语冰,我问你个问题。”棠雪说。
“问。”
“如果梦想和爱情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黎语冰眯着眼睛看棠雪,反问:“为什么这样问?”难道这货要为了梦想放弃喻言?嗯,干得漂亮。
棠雪催促他,“你快说,选什么?”
黎语冰思索了一下,摇头:“这个问题不科学,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没的选。”
“哦?”
“选择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这是前提,对吧?”
棠雪点头,“对。”
“如果为梦想放弃爱情,你会得到梦想;但如果为爱情放弃梦想,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棠雪有些迷茫,“为什么?”
“因为,假如你为了爱情放弃梦想,你会把失去梦想这笔账全部算到爱情上,你会觉得自己为他付出了很多。当你与梦想距离越远,你对爱情的怨念就越大。浪漫就是这么慢慢、慢慢地被磨平的。”黎语冰一脸高深莫测,像个资深骗子,说完又补上一句,“别不相信,这就是人性。”
棠雪觉得黎语冰说得好有道理,她更加伤感了,问黎语冰:“黎语冰,你有梦想吗?”
“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欺负你。”
棠雪一阵黑线,“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总是提了好吗……那现在呢,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现在啊……”黎语冰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低头牵着嘴角,笑而不语。
现在,还是欺负你。
——
过了几天,喻言要去北京参加中国花样滑冰大奖赛,问棠雪能不能去送他。
他总是希望自己能拥有和黎语冰一样的待遇,总是在较劲。
棠雪把喻言送到机场,俩人一起在机场吃了午餐。
午餐是牛肉拉面,很咸,一点也不好吃。
往后的很多日子里,这顿午餐都是喻言印象最深刻的一顿饭。咸到发苦,难吃,但是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舍不得结束。
吃完午餐,两人在餐桌前对坐着,沉默。
也不知从何时起,沉默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仿佛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可他们都不愿意道破。
喻言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盒子,推到棠雪面前。
“这是什么?”棠雪问。
“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棠雪拆开盒子,见里头是一个半旧的、铜制的地球仪。地球仪做得很精致,图画精细,手轻轻一拨,地球便灵活转动。
棠雪拨着地球仪,“这个,有些年头了吧?”
“嗯,这是我爷爷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年我五岁。”
棠雪一阵奇怪,“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喻言低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了笑,“其实,我从小最大的梦想,是环游世界,想走遍每一个国家,看看全世界的人都在怎样生活。”
棠雪怔了怔。
“我从六岁开始学花样滑冰,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天才意味着你必须不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比别人付出更多,更努力。我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上面,也没机会出去转转,去看看这个世界。”喻言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花样滑冰不是我的梦想,但它是很多人的梦想。所以我会坚持下去。”
棠雪一阵难过,安慰他:“以后肯定有机会去环游世界的。”
喻言低头看了眼时间,“走吧。”
棠雪把他送到安检口,他们要分别时,喻言说:“棠雪,我可以抱抱你吗?”
棠雪主动抱住了他。
喻言紧紧拥着她的身体,他闭着眼睛,贪婪般地呼吸着,陶醉于这片刻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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