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拎着一双波西米亚风格的女士夹拖,上面串着暗色系的珠子,末尾还系了个银铃铛,非常有旅游风情。
迎璟问:“你的?”
“嗯。”
“我可能连脚趾头都挤不进。”
“……”有道理。初宁放弃。
“没事儿,我打赤脚好了。”迎璟二话不说拖鞋。
“等等!”初宁本能的要阻止。
“干吗?”迎璟弯着腰,鞋带已经解了一半,他冲她笑了笑,“我又没脚气。”
初宁给噎死了,她压根没往脚气方面想,只是觉得地上凉。
“你还发着烧”这句话幸好没说出口。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都被这个可以微妙归于关心范畴的念头给吓了一跳。
迎璟脱了鞋,把鞋又整整齐齐地摆好,然后自家人一样往客厅里走。
“你的房子也太小了,而且这个小区很贵,怎么不考虑别的地方大一点儿的户型?”工科男的思维都比较理性。
“没钱。”初宁轻飘飘地说,“全砸你身上做项目了。”
迎璟美滋滋的,“原来我是你的全部啊。”
“……”小屁孩一个,初宁不以为意,问:“你家有多大?”
“我们家是小院儿,有个很大的花园,两层楼,每一层都有阳台。我爸妈喜欢养花,阳台上全是花花草草。”
“哟,豪华别墅贵公子啊你。”初宁啧了声,“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迎璟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们,他们……”
本来初宁就没什么兴趣,“行吧,你自己找地方坐。”她去厨房倒水喝。
迎璟这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房子。
不大,不大才好啊,证明她是一个人住。
北欧简洁风的装潢,木家具,一些金属质感的冷色调摆件,唯一鲜艳的色彩,就是电视柜上面的一只巨型招财猫。迎璟视线抬高,巡礼了一遍天花板,最后定在那盏初宁开不亮的顶灯上。
初宁端着水杯走出来,愣了愣,“你在干吗?”
迎璟找了一条长脚凳,放在茶几上,还挺细心的把四个椅子脚用纸巾垫着。他站在凳子上,是在修灯泡。
远看像一堆在上吊自杀的破铜烂铁。
“你给我下来!”初宁提声。
这凳子腿又细又高,加上他才受了伤,再摔下来的概率极大。
迎璟的手在灯罩里飞快旋扭,很快,“好了,你开灯。”
“咔哒。”
灯亮了,修好了。
初宁双手环腰,并没打算感谢他,重复说:“你给我下来。”
迎璟站在高处,低头一看,倒吸一口气,然后看着她摇头,“太高了,我不敢。”
初宁:“……”
“哎,”他又捂着胳膊直抽抽,“好疼。”
初宁忍无可忍走近道:“谁让你上去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被凶的迎璟很委屈:“我帮你修东西,你能不能语气好一点儿?”
好像是这么个理。
迎璟把手伸下来。
“干嘛?”初宁莫名其妙。
“扶我。”他说:“我怕高。”
“……”
“快点!”迎璟气势十足,“我眩晕了。”
主要是他身上的伤痕太有视觉效果,听到这话,初宁不做多想地把手递上去,迎璟得逞,握住她紧紧的,然后借力跳了下来。
他力气大,初宁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
迎璟手臂收紧,把人轻轻松松拽了回来。初宁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血肉骨骼里,那嘭嘭跳动的节奏。迎璟身上火气旺,打架时裹了一地的灰,尘土味儿淡淡。
初宁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拥抱。
她跟触电一样,反应过激地把他狠狠推开。
迎璟撒开手不满:“翻脸不认人啊。”
这小孩儿今晚太嚣张。初宁指着他,“你,过来。”
指挥他坐在沙发上,初宁站着,目光由上及下:“今天为什么打架?”
迎璟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就为这事儿?”初宁皱眉。
“这还不叫事儿?”
“那你为什么打我电话?”
“你号码排前面,好找。”
迎璟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见她脸色不对,忙解释:“吓死人了,都进警察局了。”
初宁冷笑,“你应该找你家人,找我干什么?”
“我打不过我爸。”
初宁气乐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姐弟情深的亲姐姐吗?”
“你都说姐弟情深了,怎么能大半夜的麻烦她呢。”
初宁走过来,伸手就往他脑门儿上用力一弹:“小兔崽子。”
话刚落音,她脸色就变了,目光变得深邃探究,两秒之后,初宁眉间起山丘。
迎璟暗叫不妙。
晚了。
初宁左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困在沙发里,右手掌心往他脑门儿一贴。
三秒之后,她怒吼:“你没有发烧!”
迎璟缩成一团,糟了糟了被发现了。
初宁抬起手,一巴掌挥在半空,她没有真正要打他,她只是气不过,做个动作表达愤怒。然而迎璟的自我保护意识特别强,他轻而易举地制止住初宁的动作,两手抓住她的手腕。
“松开!”
“我不。”
“松不松?”
“我就不。”
两人扭打在一起,迎璟这伤本来就没什么,之前是让着她,交战中被她指甲挠了几下,火气嗖嗖地往上飙,下了狠劲儿,初宁哪是他对手,很快形势反转——她被压在沙发上,迎璟半跨半骑在她身上。
太近了。
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像是刚搅好的棉花糖,还带着点点热气。
初宁的眼睛很漂亮,双眼皮很深,眼角上翘,有神且深邃。
迎璟在她瞳孔里,看到的全是自己。
有那么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明白自己长时间以来,那股道不明的情绪,偶尔焦虑、偶尔惊慌、还会喜怒无常——这些陌生的东西,以前没有,和张怀玉在一起时也没有,只在看见她的时候,就有了。
迎璟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蠢蠢欲动的,跃跃欲试的。化作火焰在他目光里,跳到这里跳到那里,恨不得通通跳进初宁的眼睛里。
这一切化作冲动,那四个字缠缠绵绵地盘旋在迎璟的唇齿间,他就要控制不住地说出口时——
初宁的一声低咳拉回了他的理智。
“怎么了?”迎璟回神,初宁趁他精神松懈,屈起膝盖,毫不留情地往他胸口一踹。
“……嗷!”迎璟滚到一边,初宁得以脱身,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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