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侧着身隔开楚寒枫直白的目光,攒起眉心:“你怎么来了?”
楚寒枫这才回过神,心下暗恼,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的身份玉牌。”
穆长宁回门派时太匆忙,扔了玉牌就跑,路上撞了人也没管,楚寒枫心中狐疑,本想去山门处打听一番的,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只看到守门弟子拿了穆长宁的身份玉牌,便接了玉牌亲自送来。
本来这种小事随便找个弟子便好了,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人已经在明火峰外了。
他跟穆长宁的关系算不上好,交情也寡淡如水,这些年她的名声越来越响,掩过了曾经那些精英弟子的光芒,从前人人称道的苍桐四杰,如今还有多少人提及?
门下的新弟子们都知道广宁真人,知道轻度真人许玄度,知道云其真人陶远,知道时越真人方青城……而他,楚寒枫,至今仍停留在筑基大圆满。
他今年不过百岁出头,还算年轻,师尊新觉真君几次三番劝导他不必操之过急,厚积而薄发,然而他心里清楚,比起真正的顶尖精英,他确确实实已经差了一大截了,甚至连慕菲菲现在都超过他了,而在屡次结丹失败之后,他的心态到底已经大不如前。
尤其在穆长宁回门后,他就更想要看看,这个在修真界大放异彩光芒万丈的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了。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容貌如此惊人的女修。
穆长宁没多余的心力管他来做什么,只是收下玉牌道了谢,楚寒枫又看了眼宫无忧,追问道:“这位道友是……”
“朋友。”穆长宁言简意赅:“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劳你跑这一趟。”
楚寒枫还没来得及多问,穆长宁已经越过他进了洞府,徒留他对着已经闭合的禁制,握紧了双拳。
“你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低哑的声音飘散在夕阳余晖里,楚寒枫目光沉沉地又看了几眼,才转头离开。
明火峰的布置和从前的听风谷差不多,种了很多竹子,后山还有一条瀑布,她自己则在瀑布后挖了个洞,做闭关之用。
穆长宁带着宫无忧转了一圈,让她坐在竹林间的石桌旁。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望穿也从空间中出来,紧挨着宫无忧坐。
知道穆长宁有一个芥子空间,还有器灵时,宫无忧是惊讶的,但若非如此,穆长宁也不可能将她从无殇宫中带出来,何况他们都愿意将事实悉数相告了,这份信任已然万分难得。
穆长宁和在雪岭部落时一样,温了一壶酒,一边说道:“前些年去过海域,得了一截琼树枝,这是我新酿的琼蜜酒,你要好好品品。我这地方虽然简单,不过胜在清静,往常也无人打扰。”
知道宫无忧爱听,穆长宁又与她说起自从雪岭部落分别后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直到日薄西山,月上柳梢。
宫无忧安安静静地听,美酒入腹,齿颊留香,待到穆长宁说完了,她才问道:“你就没其他要跟我说的?”
穆长宁微微一愣,宫无忧轻声道:“你和慕衍真人还有讷言真尊说的话,我听得到。”
穆长宁脸色蓦地一白,很想开口申辩,却又无话可说,只握紧了手半垂下头。
第465章 隐患
入了夜,石桌之上放了盏角灯,幽幽光芒明明灭灭,两人半晌都未曾言语。还是宫无忧率先打破了这种静谧的氛围,低低问道:“你是在难过吗?”
“我不该难过吗?”穆长宁有些沮丧。
一个人的本事就算再大,也终究不是万能的,总会有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有这样无力又无奈的时候。
“长宁,我很高兴。”宫无忧说道。
穆长宁抬头看她,宫无忧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一脸的轻松,“真的,没有比现在更高兴的了。”
“魔尊做的一切,我虽怨恨,可换我处在同样的境地,我未必不会做出类似的事,但巫婆婆不一样。我自小没什么朋友,巫婆婆将我带去雪岭部落,她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于我而言,她就是师长,我尊她敬她,可在我被囚禁于无殇宫的那些日子,她也只是像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我当时便觉得,这个世界,比我想的还要虚伪……”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穆长宁可以想象宫无忧当时的心情。
如果有一天,苏讷言也像巫婆婆一样,看着她去死,甚至还顺势推波助澜一把,她也会很难过的。
但苏讷言和巫婆婆到底不一样。
“我能清醒地感受到碧血金蚕是怎么将我的心脉一点点啃噬干净的,疼到麻木之时,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宫无忧说:“一切结束后,我以为可以解脱了,可他还不肯放过我,要拿我去炼尸,那时才是真正的绝望……”
望穿咬牙切齿,眼中冒起熊熊火光,穆长宁也听得心头火起。
宫无忧轻叹道:“然后,你来了,就在几天之前,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和你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的机会。”
穆长宁心酸不已,也后悔不迭,“在庆典那日我没看到你,我就应该想到不正常的,望穿说你一直在无殇宫,我只当你是在里面闭关,并未多想,如果当时我能想着来见你一面,哪怕只是多留一个心眼,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宫无忧悠悠道:“长宁,我很感谢你,若我继续留在魔宫,即便身陨之后,也必然不得善终。”
也是在那时候,宫无忧才知道,原来无殇魔尊是这么讨厌她,又或者是他骨子里的嗜血因子太重了,非要把人折磨到极致才能满足他的扭曲心理。
说了这么久的话,宫无忧已经很累了,穆长宁忙将她扶进屋,望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
宫无忧抓住她的手,低声喘道:“长宁,我无故消失,魔尊势必会一一排查,你做得再细致,也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巫婆婆也很清楚,除了你,我几乎没有任何交好之人,若是怀疑到你头上,必会给你带来麻烦。魔尊野心不小,尤其这几年更是动作频频,若借此事发难……”
穆长宁制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既然当初她把人带回门派,就曾想过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你安心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宫无忧深深看了她几眼,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在她这里感到心安,很快便沉沉睡过去。
穆长宁把剩余的灵液交给望穿,让他留下来照看宫无忧,自己则去找了苏讷言。
无忧所说的情况不得不防,有些事她也必须要给苏讷言报备。
苏讷言只是问道:“那个小女娃子是谁?”
“她叫宫无忧。”穆长宁如实回答。
对这个答案,苏讷言也始料未及,微微一愣,“天魔宫的少宫主?”
他转念一想,联系到对方的伤势,便直觉不妙。
穆长宁道:“无忧有一条本命蛊虫碧血金蚕,可蛊皇即将化蝶,需要吞噬大量能量,魔尊便将无忧关起来,令碧血金蚕反噬其主,随后又将自己献祭给蛊皇,我知道这事,便寻了个机会将无忧偷了出来,又因为她的伤势,把她带回门派求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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