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崧踢开箱子,空出一道路来,往楼下走去,帮董野一起拿上来。
两个男人, 一个浑身肌肉,一个清俊瘦削, 对比鲜明, 却都很有力量,宋渺想搭把手,被董野拒绝了, 他黑黝黝的眼看向她,扬了扬下巴, “你去一旁坐着,这里很快就弄好。”
袁崧将另外一箱东西搬进灯塔顶楼, 董野卧室外的大厅里。
他将东西放下, 随手撩起衣服,长袖亚麻衫尾部松散, 扯在腰腹间擦汗。人鱼线深刻, 宋渺静悄悄地看了两眼, 董野没注意到,他腰部露出一截麦色肉,行走间有着浓烈的荷尔蒙味道,带有咸涩的海风与青草味。
袁崧不巧看到她悄悄看他腰腹的动作,嘴角抿了抿,不经意间走到她面前,伸手朝她要纸巾擦汗。
纸巾盒在宋渺身后的桌上,她听到男人平常无奇地说:“帮我拿一张纸巾。”
她愣了愣,顺手摸到身后,抓揉了一把纸巾,塞进他的手掌心里。
女孩的手很快就离开,柔软的纸巾在袁崧手掌心里慢慢从皱巴巴变为松散,他低垂眉眼,就着纸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对了,和樱,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董野极为随意不羁地坐在地上,把那几箱的东西打开,手伸到黑黢黢的箱子里摸索着什么,他一面做着,一面仰头问她,很惊讶的口吻。
董野长得英俊,下巴颏的那一道伤疤虽然丑陋冷酷,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容颜间自带的英气硬朗。他年过而立,饱经风霜雨雪的眼眸里很是讶异,这一刻便超乎寻常的带有一点少年的天真。
宋渺看着便觉得他有点可爱,她笑着说:“本来想问点问题,不过袁崧回答我了。”她这样说着,董野也没有继续问是什么问题的意思,他兀自摸索着箱子里的东西,突然喊出声来。
是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般,董野面上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他连忙抽出手指头,呼呼给自己吹了两口气,戒备地看向箱子,浑身紧绷。
宋渺与袁崧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袁崧走过去,半弯下腰打开箱子,纸箱子很厚,不容易被扯坏,他的力气不大,翻开纸箱子,还没等他回神,一个东西就“嘣”地跳在他的脸上。
袁崧被砸到鼻梁骨,眼泪生理性地冒出来,他硬生生扯下那个东西,发现是个带有弹簧的蜘蛛样玩具,八爪鱼一样盘在他面上,这么一扯,脸部的皮肤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董野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他满脸狼狈,喉间发出一声笑。
袁崧:“……”
他骂了一声操,质问董野:“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鬼玩意?”面部皮肤火燎燎的疼,他用手捂了捂,没能缓解这疼意。
宋渺扯下他下意识用手揉脸的动作,从口袋里拿了张湿巾糊在他脸上。男人的睫毛毛茸茸地扎在她的掌心,袁崧喉间有些微的含糊声,她把湿巾糊在他面上后说:“先捂着,等会找药给你。”
湿巾真是个好东西,这话宋渺又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往董野的位置走去,张望着地上的箱子,听他说:“好像是我的朋友送来的,托人带过来给我。”
“大概是一些小玩具,”董野认真翻了翻那些东西,从箱子里看到一些符合小朋友玩的东西,眼里有一点点怀念的意味,“他可能觉得我已经在岛上娶妻生子了,所以给小朋友带来的。”
在那些十多年前就撤离这个岛屿的少年玩伴心中,他也合该是有妻有子的男人。董野与少年玩伴们几乎没有再联系过,这算是头一回接受他们送来的东西。
这倒是让人没想到。袁崧也愣住了,他看着董野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敞开放着,什么钢铁侠猪猪侠的玩具,八爪鱼弹簧,咬了董野一口的恶作剧玩具盒子……甚至还有洋娃娃。男孩女孩该玩的都有,董野一件件拿着,声音越来越沉,眼里的神情也变得暗淡起来。
但他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只是起身将这些东西重新收纳起来,放在大厅的一个角落。
做完这些,董野问宋渺:“吃过饭没有?”
宋渺点了点头,她还没说自己在餐厅吃过才来的,便又听到他淡淡地指了指灯塔上的厨房,“我和袁崧还没吃,现在八点多了,我做点菜,你当夜宵吃了吧。”
女孩子怎么能吃夜宵!那是会胖的。
这几句话在宋渺喉间滚了几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她看到袁崧捂着脸上的红痕,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头说:“我给袁崧上点药,麻烦董野哥了。”
董野睨了一眼袁崧,他的皮肤白皙,因此红痕实在明显,简直像是被谁盖了一巴掌似的。董野压着眼里的笑意,若无其事地往厨房走去。
袁崧坐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那一箱子的玩具,有点咬牙又有点疼得厉害,鼻尖冒汗。
事实上,他是很能忍痛的,但是鼻梁骨被啪的一下打中,任由谁都没法温吞吞说自己没事。袁崧舔了舔牙,面上又火燎燎地疼起来。
他听到宋渺在董野卧室翻着药箱的声音,年轻女孩口中念叨着几个药名,很快就出来,拿着手上的几管药膏,还有一把棉签。
她半蹲在他的面前,示意他低下头来。
袁崧的个子很高,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让她没法好好替他涂药。宋渺半蹲着,面庞小而精致,灰蓝色眼瞳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口中说:“你低下头,我给你涂一下药。”
“鼻梁骨和眼角都有伤口,”宋渺又是打量一番,她其实也有点想笑,但是毕竟不好再让他难堪,只能压抑着,于是眼底的笑意就软绵绵地变成一滩水,“……真可怜。”
袁崧听着她说话,不知为何心中警铃大作,他说自己来,说着就想拿过她手上的药膏。
宋渺倒也没有不让他自己上药,只是将药膏递给她,起身淡淡地来了一句,“涂不着的时候喊我一下。”
袁崧沉默着,自己徒手挤了一咕啾的药,连看也没看,就往红痕的地方涂去——说是红痕的地方,其实说是火辣辣的地方更为恰当一点,他涂起来并不细致,但好歹最后也涂了个干净。温润如玉的肤色间,淡绿色的膏药让他的脸有点狼狈,他涂好以后,才幽幽向她道谢:“谢谢了。”
宋渺离他的距离不算太近,她的眼神落在大厅的那几个纸箱里,好奇得很,闻言转头看他,下一刻就忍不住肩头抖动,大笑出声。
她难得有这样愉悦轻快的时候,袁崧一直以来都觉得在她登上岛屿的这段时间里,看到的她不是带点紧张就是带点迷茫的,她这么一笑,让他也有点慌。
于是冷冷说:“你笑什么?”声线带点紧绷,他点漆般的眼眸对上她灰蓝色的,带有很高甜度的眼瞳。
宋渺没有立刻应声,她走过来。袁崧坐在椅子上,两人的距离慢慢变近了,年轻女孩半弯下腰,用棉签擦了擦他涂的不均匀以至于看上去像是只花猫——或者说是花老虎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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