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忍不住浑身战栗,看着这个记忆里熟悉的面容,缓声道:“那个叫做张重阳的侍从,便负责我的内务罢。”
女子讶异,她却不理会她,只是紧紧走上前两步,让那青年跟着她走。
“我是珍珠。”宋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收紧了,她看着他,看到他看似不出挑,实则俊美无俦的脸,压抑着想要唤他的心思。
压得她有点难受,眼中泪一下下就晃出来了。
她匆匆吸气,没让旁人看到这一幕,而是以不近人情的神态让青年跟着她走,让那女子留下。
直到走离了所有视线,宋渺才转身,她一下子粗鲁地握住了青年的袖子,几乎忍不住喉间哽塞的,轻声问他:“你是叫做张重阳吗?”
张显阳眯起眼睛,他内心毫无波动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像是要哭一般,握着他的袖子,不解而漠然道:“是,仙长大人,我是张重阳。”客气而疏离。
张重阳是他成丹以后,由他那已经坐化的师尊起的道号,他少有用这姓名的时候,因此不解她为何如此,听到这名字便万分激动。
准确说,是宋渺瞧见他的面容,加以那姓名,就足够万分激动。
她裹了冰寒的眼,在泪意下,融化成灼热的,比凤凰赤火还要滚烫的,砸落在张显阳的衣袖上。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时,便听面前女子又哭又笑道:“我是珍珠。”
“我姓张,张珍珠。”
她漂亮的脸上滑落泪水,难过的,欣喜的,情绪万千,展露在张显阳面前,他于是听到她清澈,低低的,带着哽咽地唤了他一声。
“哥哥。”
她那本以为在一场祸事中死去的,多年并未谋面的兄长。
第109章 炉鼎弟子与师尊(六)
凌霄殿上下弟子皆是修习凌霄诀, 这诀堪称该界独一份的特殊功法。
但凡有弟子在修为停滞不前, 突破不能时, 便会选择步入凡人界,以烟火日子消磨时间, 消磨心障。以期获得修为进展。
张显阳自然也是修习了这个功法,凌霄殿上下视外门内门弟子平等,众人皆是修习这功法。至少在这功法上,殿内并没有偏颇的意思,甚至于只要散修愿意,在凌霄殿记个名, 也能够拿到这凌霄诀。
但是这功法来的容易, 看似烂大街, 却少有修士能够修行这功法至高阶。凌霄殿内, 唯有张显阳是纯纯粹粹以这功法为主修, 达到合体期。就是张茹,也并非将凌霄诀做为主修, 她年长张显阳千岁,早在筑基期时就将凌霄诀作辅修,主修了旁的高阶功法。
凌霄殿并不禁止弟子们主修其他的功法, 殿门风气开放, 便是修了魔界功法也不碍, 只要愿意, 就都可做凌霄殿的弟子。
与天显门严苛的功法门派守则要求不同, 凌霄殿之所以可以称为与天显门分庭抗礼的门派, 也有这风气开放,对人妖精怪一视同仁的缘故。
凌霄诀,但凡遇到瓶颈期,修行者常常会选择入世,以求突破。
……
张显阳闻言,他愣了愣,再看宋渺微含泪意的面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仙长,许是你认错了,”他肤白而冷峻,声音缓和,“我将将弱冠五载。”
二十五岁?
宋渺道:“不会的,你与我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她忍不住求证,语气压得低柔,几乎能听出下一秒的哭音来,“他也叫做张重阳,你们的名字也都一样,怎么会……”
宋渺一瞧见张显阳,便将他那张与珍珠记忆里兄长的面容重合起来。
一模一样的眉眼,只是张重阳的五官情态要显得更加温柔点,许是在珍珠的记忆里,他这个兄长总是和煦温暖地朝她笑,所以在珍珠短暂的,十五年的记忆里,张重阳的身影便总带着毛绒绒的光边,好似阳光罩住,在她的记忆里,活灵活现地出现。
她喘息一口气,看到张显阳面上展露一瞬的困惑,她索性先一步以神念查看他的骨龄,最后万分沮丧地发现,他的骨龄真的只有二十五岁。
或许还要小一点,二十四岁多一点点。
年轻女子有着一张美丽的面庞,她穿着最普通的弟子袍,但张显阳一眼瞧出她衣袍尾缀的阵法,至少也是合体期修士为其锻造的。神念抽回以后,她的睫毛都耷拉下来,樱唇抿着,那周身的沮丧颓然,还有纯阴之体的冷肃气质,使她看上格外矛盾。
张显阳不露声色地任由她在他身上施展神念,面上波澜不惊,他能以这身份进入天显峰,自然早早做好了伪装,只是心中难免疑惑,他思忖着方才她的言行举止,脑中一个念头掠过。
他试探地问道:“仙长,我——”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她对着他的脸,收敛了刚才的情绪,冷冷道:“你就负责我的内务罢。”
“住所便在我的洞府附近。”
张显阳没有想到混进天显峰这般容易,甚至混到宋渺身边也这样容易。
他知晓这前后因果,皆是因为他的姓名与外貌。但他进天显峰,本没有打算呆太久,所以用的是自己的真容。这便奇怪,他何时认识过面前这唤做“珍珠”的女子?
张显阳敛神:“是。”
宋渺在前头领着路,终于不再试图追问他。她的修为比他高了许多,看出来的骨龄是不会骗人的。而珍珠的那位兄长,比珍珠要大上八岁,若是他真的还活着,骨龄至少也是四十左右。而不是现今看到的,一个比珍珠骨龄还要小上几岁的凡人。
宋渺心不在焉地想。她心中因为认出那张脸的兴奋与悲意尽数消散,现在只剩下淡淡怅然,她在这天显峰上待了这数月时间,翻着珍珠十五年在凡人界的记忆,对于记忆里那位兄长便一点点熟稔起来。那个唤做“张重阳”的兄长,在大祸来临时仅仅二十出头,他擅读诗书,满腹经纶,与珍珠这个爱到处玩闹的小妮子十分不同……他万分宠爱着家中这个小妹妹,也不让父母苛责她爱玩爱闹的性子,只说以后就慢慢懂事了。可是还没等到她懂事,他们就再没有相见的一天。
宋渺在前面走着,她没有御剑,只静静敛臂走着,在即将到达自己的洞府前,终究是忍不住回身看了张显阳一眼。
乌黑的眼瞳,清冷的气质,他仿佛一棵青竹,却比青竹更加冷寒,见她回身,俯首拜道:“仙长。”
……也终不可能是他。
宋渺闭了闭眼,漠然想着,低声淡淡应了一句,最后抱着浅浅的,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关切,又问了一句,“你可有什么想要修习的功法,我可以替你要来。”刚才查看骨龄时,她便发现他的根骨不算佳,这也是自然,否则他也不会被选进峰内做侍从,但是宋渺看着那张脸,想着他与珍珠兄长一样的姓名,还是忍不住,“好好修炼,还是可以……”可以什么?
大概是她心中卑劣的想法,想看这有着珍珠记忆中的兄长般容颜的凡人能够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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