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了替她看看天显门掌门,让她心魔早日散去。
可是张茹却实在说不出他很有人情味这句话。
张显阳只对自己在意的人,有些人情味。
在张家血脉陨落后,唯有她张茹一人在他心中有点地位。
而今——
两百年的闭关,他竟是修成这般模样?是他那一直爱慕的女子使他变成这样的吗?
张茹心中疑惑,但她不问不说,只万分欣喜,为他晋升大乘,也为他形容间的温软之色。
“你何日归来?凌霄弟子都已准备好,庆贺你的晋升。”
“话说,如今我是不是该称你一声大乘尊者?”
她朗声玩笑道,这一刻没有思考白屿净,便没了情爱纠缠,看上去竟然很是潇洒,有几分张家人的豁然。
张显阳沉默了一瞬,他望着那天显门,有锋锐之色闪烁,旋后道,“半年后。”
“怎这么久?”张茹问,“大乘可破虚空,距离时间并非问题……你还有其他的事?”她暂且只能想到这一点,便道。
张显阳淡笑不语。只在最后,慢慢地说了一句话。
“有人在等我,我要带她回家。”
乾坤镜明灭片刻,远在凌霄殿掌事的张茹听到这一句话,她愣愣许久,又想到什么一般,抚掌失笑,只觉想要落泪,“……是你心仪的人?”
她一时又是惭愧又是欣喜,想到,她张茹一生为某人耽误,皆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而她最疼爱的侄子终于突破大乘,又有了心动之人。她便觉激动,那些积压在心中已经数千年的哀怨情苦都在听到他变得温暖的声色中,褪成慈爱与宽慰。
“待她回凌霄殿,让姑姑好好看看她。”
“她会喜欢些什么?”
张茹絮絮叨叨。
张显阳便笑,他看她终于焕发了许久未见的光彩,小小的,带点委屈道,“她还没答应我呢,姑姑你就当做我带了个小妹妹回家吧?”
他刻意不说他与宋渺的过往,那些过往对她来说或许是伤口,他只想慢慢地抚平,不想再让她心碎,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过去的关系。
这算是他一点小私心。
张茹愣了愣,最后笑骂道:“妹妹?你是想做她的情哥哥罢?”张显阳扬了扬唇,但笑不语。
她看透他的情绪,忍俊不禁,“那姑姑等你回来,带上你的姑娘。”
“……嗯。”
张显阳心中柔软,他低低呢喃,眼中的星与花,肆意绽放,“我的姑娘。”
……
“你是我的弟子,珍珠。”
白屿净平视着宋渺,他以一种让人望之生疑的姿态,半跪在她身边,慢慢说,“他不能带走你。”
宋渺的手平放在膝盖上,她安安静静地看着白屿净,头一回喊了他的名字,“白屿净。”
男人一身白衣,长发以玉带挽着,他饱含祈愿地应了声,又匆匆道,“方才我不欲与他争吵,便将你带回来,你生气吗?”
宋渺:“……”
她想起刚才的一幕,就觉得,两百年没见面,这白屿净居然也变得奇奇怪怪了。
她踏出一步,那阵法在张显阳的破坏下,已经桎梏不住她。宋渺本想先对张显阳说几句道贺的话,他当时看她的目光,让她觉得很想笑,也很想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像是记忆里珍珠曾经对张重阳做过的那样。
宋渺下意识觉得,她这样做张显阳一定会高兴。
她很少这样好心,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也只是想着为他将来带走她,稍微给点甜头罢了。宋渺这么想着,却抑制不住脸上真切的笑,恰巧踏出一步,另一只手就被白屿净拽住。
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宋渺思考着,她能感受到白屿净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的身上,这个两百年没有正式见过面的男人,她名义上的师尊,以那种她看得懂,但她却不想回应的眼神,殷切地望着她。
彼时狂风烈烈,她的长袍被两位大乘修士的重压弄得褶皱巴巴,好在这料子实在是不错,她没有很狼狈。
张显阳微微扬唇,几乎是傲慢地看了白屿净一眼,旋后温声道,“珍珍,到我这里来。”
那一步踏出去。没有再走下去。
白屿净拽住她,用劲很轻柔,却不容置疑,“凌霄殿殿主,你这是何意?”
他语气渐渐冷下来,却不敢说自己曾将她看做自己囊中之物的道侣,只说,“珍珠是我的弟子,你这般行径,可算不得妥当。”
张显阳手段通天,早在进秘境前,因为恢复了记忆,就从天显门上下得知了关于珍珠那十五年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
他嘲讽地笑了笑,只问宋渺,“珍珍,你来吗?”
宋渺点了点头。
白屿净抓住她的手,手劲不自觉便放大,她微吃痛,皱眉,白屿净看到她面上的痛色,却不敢松手,只冷冷地,以那界内许多女修士爱慕心动的容颜,俊然而凝肃道,“我不允。”
张显阳便以大乘之身强行踏出,他擅自伸手握住了宋渺的另一只手,宋渺没有抗拒他,甚至还松软地将自己的手掌团进他的。
白屿净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火在燃烧,他的眼尾都是红的,有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脊背滑落。他的战栗让宋渺感受到,可她没有丝毫怜悯,只想着要离开他。
两个大乘修士,以大乘之身,没有使用法力,没有使用法宝,只以那势压人,偏偏留了一个真空地带,保有着宋渺的妥当,若不是她瞧见那几乎扭曲的空间,她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这两人在相争她。
白屿净越以势对抗,便越觉得心惊,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初入大乘的修士,居然能够有媲美他的修为。
他已经是大乘圆满,而他凌霄殿殿主算什么?一个初经历雷劫,放在各个修为阶层来看,初阶怎么都不可能对抗得了圆满。
他怎会有这样强劲的修为,白屿净心惊胆颤,又看到宋渺沉下脸,寡淡而漠然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他们的手各自握紧她,像是抢夺糖果的幼童。
一面又假惺惺,做出友好的样子,暗地里以势压人。
“珍珍,我等会还有好东西给你……”张显阳说着话,还笑嘻嘻的,宋渺眉头一挑,就看到空中波动,如雷劈下,空间扭动,她冷笑一下,为他的笨拙演戏。白屿净也在轻声细语,诱导她不要与他走。
其实白屿净本可以直接拒绝,她是天显门人,又是他的弟子,他于情于理都有这个资格说出不让她随他走的话。
可从头到尾,白屿净都没有直面说出口。
就是最后,他实在不想再僵持在这样难堪的场面里,也不想看张显阳对她的含情脉脉,便以法宝随意一裹宋渺,又甩袖破虚空回到天显门。
张显阳因着初入大乘,虽能抗衡白屿净,但在法宝这方面实在差强人意,最后只能眼睁睁看他带了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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