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嗯,毁了。”
邹斯河看到她很心疼地皱起眉,不由莞尔,想他好久没见到她这幅样子。
上回看她心疼得直皱眉,好像还是他高三毕业前夕,他因为打篮球而不小心摔了一跤,轻微骨折,膝盖还磨得鲜血淋漓,她急急忙忙从学校飞回家,看到他绑着石膏没心没肺地笑,伸手拧他的脸颊一把。
然后这样皱起眉头来。
她从来只对自己在意的东西有这样神态,秀眉微蹙,眼波荡漾,有点柔情又有点伤怀,就这样软软地看他,谁的心都会化掉。
谁都想上前抱抱她,宽慰她。
那时候绑着石膏腿的自己,还能够肆无忌惮地拽住她的手腕,笑眯眯地撒娇唤姐姐,而今,他只能看她因沉溺这个世界,他所写下的故事而伤怀。为这些虚拟数据而悲恸。
“一切都是天命——不可违。”邹斯河闭了闭眼,走近她,身后关山月依旧看着他们,目光深深,他知道他看透了他的身份,或者说在这个世界见面时,邹斯河就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
他几分怜悯地袒露出自己的身份,又带难以言喻的愧疚,亲手将他与昭惑推入如今境遇。
愧疚是有的,更多的却是顽固与不悔,邹斯河稳下心神,不去想他和昭惑曾是与她一体的人格,只是冷酷无情地将目光放回宋渺身上。
“天命?”
宋渺想不到这个词会出自他的口中,硬生生地重复一遍,讷讷道,“什么叫做天命?”
“天命——”
“是昭惑再醒不来,是这个世界将会陷入灰暗……”
是你会安然无恙地醒来。
邹斯河将后一句吞下,然后温柔地拂去她额前的碎叶。
夏祭节就在神魔大战前不久过去,那星与花的雨依旧畅快淋漓地下着,所有人都在神魔大战以前享受到了来自神灵的馈赠。
关山月看起来很苍白,可能是因为夏祭节为众生的馈赠而疲累。他一直在原地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宋渺,看她转动眼神,望向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哀求——为什么是哀求?他牙根微微发涩,想要上前询问,却忍住了,硬生生扎地于此。
这次来,只是想要看看她。
他很久没有看过她了。
从那年分别后,他就克制着自己,不去让自己与她见面,忍耐到如今,最近的一次见面也是去年。
而今死期将临,他也该和她做个告别。
关山月这样可怜地想。
他松开攥着的手,略略歪头,与从前他们一同在郊外盘腿而坐吃糕点时一般的情态,属于神祇特有的天真,属于他自身的理智,还有轻柔的笑。
他终于吝啬地掀开一点点帘幕,朝她笑起来。
宋渺心中怦然一动,她听到他说话,声音像是从山上流下的清泉,在寒冬凛凛中落下冰柱,两相碰撞,绝色倾城。
“星河。”
他最初只是唤了这一句,停顿数秒,像是哽咽了一会,犹豫自己该说些什么,然后道,“你还好吗?”
关山月又在想,她眼中的哀求之色更深了,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也或许不是在对他,而是对着霍三味,她大概是怜惜这个世界遭受如此创伤,也为三味城的颠覆而觉得难过罢了。
关山月知道她询问过很多朋友,有关她在现实中的身份,也或许还顺带过询问他的。但她永远也料不到他在现实中会是怎样的身份,只怕心有揣揣,又以为他们会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不管是可能出现的:昔日情人,昔日旧友,亦或是陌生人。
都是错的。
关山月朝她的笑意没有收起,他还是这幅模样,一点点惹人心动的莞尔,眼神分明凛冽森寒,落在她身上却柔和而婉转,如同一束花,一束染了月华的花。
悄悄地落在她的唇边,递过去一个吻。
有风起。
宋渺感觉唇边一凉,无形中像是有一股力量推至此,又像是她的错觉,她望着关山月的目光没有变化,蹙着眉头,微微抿唇,良久漾出水波般,“我很好,你呢?”
旧友间的打招呼。
听起来有点狼狈,有点不合时宜。
作为接过吻的男女,他们之间的谈话太过寡薄了点,又太过凉森了点。
但双方眼中透出的意味却又让人惊异,惊异这情感澎湃。
关山月是因为爱她,爱这个曾在黑暗中哽咽瑟瑟发抖的灵魂,爱这个在记忆空空如洗后,依旧纯真神秘,有着美好笑靥的女孩。
他贪恋地看着她,看她星空般璀璨大气的眼,也因此想起了昭惑的那双眼。
在这个世界,他们各自领了一个身份,星月日,三者有着相似处,而反应在他们身上,就是那双眼。
那双瑰丽、璀璨,尾部弯起就能泄露出令人心悸色彩的眼眸。
他们多么相似,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体。
而今,他们终究要分离了。
为了她的快乐,为了她的笑靥,也为了他们能够斩断贪恋,就此沉睡于此。
……
而宋渺依旧保持着那种哀求的神态,看向关山月,她张唇,邹斯河都奇怪她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也不忍心见此。
“怎么了?”
他低低柔柔地问。
下一刻便听到她茫然而无措,拧眉捂着胸口,喃喃般道:“不知道……”
“今天一看到关山,就觉得很难受。”
苦苦地扯开一个笑,她要走过去,又在同时喊住关山月,微弱地恳求他走近,口中迷惑地说:“——我总觉得要失去谁了。”
可是是谁?
宋渺满心困惑,满心迷茫,身后邹斯河眼神沉下来,他动了动唇,最终没有拦下她的脚步,看她走到关山月的跟前,仰起脸,巴巴地看着他。
又有点没话找话般,问他:“你今天来看我是嘛?”
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说:“你们神界方的盟友强大吗?”这句话说了一半就收了,宋渺露出点懊恼的神态,不太想讨论这个严肃的话题。
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见到他,也可能是觉得至少是朋友,见面不该只说这些冷冰冰的话,她硬生生扭了个话题,问他:“天珍城还好吗?”
“有在这场大战下受损吗?”
她知道他常年在天珍城,那个盛产珍珠的海边城市。因此有这个疑惑。
“没有。”
关山月说,他道:“珍珠依旧很美,我没有给你带来,非常抱歉。”
“哦……那下次记得给我带。”
这算什么谈话?算是普通朋友多年重逢后的尴尬对话吗?还是该说,他们是昔日敌人之间的对话?
但她知道他也是装出来的,明明对这个世界的剧情角色是虚拟这一点异常明白,却装着糊涂,像她一样,认认真真地扮演着属于自己的戏份。
宋渺自己都有点啼笑皆非,她这样想,挪动眼神,不巧间对上他的,从见到他起,那强烈的不安感又在作祟。她胸口微疼,仿佛下一刻要失去什么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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