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大师笑了笑,讲道:“贫僧归依佛门之前,曾是江湖中人,铁口玉郎,举世无双,施主想必也听过吧?”
周幽猛的瞪大眼睛,“你是玉家庄的?”
“不错,玉家以精通易经、麻衣神相、奇门遁甲术而闻名天下,每个出生在玉家的人,都算得上是半个铁口神断。玉家被灭门,怕是也与这个有关。贫僧是玉家的唯一幸存者,与佛有缘,便画地为牢,在此处出了家。”
“画地为牢?何解?”周幽不明所以。
慧心只道:“以佛法洗涤身心,愿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贫僧以此地为牢,囚禁化解一颗仇恨之心。”
周幽不理江湖事,故而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想知道他和宋氏的渊源。
“尊夫人于玉家有恩,前尘俗事,就此了断,贫僧可安心了。”慧心只说宋氏于他有恩,却不说其中细情。
周幽便也不再问了。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大师。”若是没有慧心大师的配合,此事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阿弥陀佛,有因便有果,施主应该谢的人,并非是贫僧。施主要见的人,已经来了,此时就在后山。”
周幽点了点头,起身向慧心微微行礼。
慧心大师闭上眼睛,默默的念起经来。
周幽从禅房走出来,带上人,直奔后山。
宝刹寺的后山风光,并不怎么美好,反而有些险峻,故而能看能走能溜达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周幽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周氏父子。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周翼虎的身上,知道此人便是自己的嫡长孙,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激动之情。这孩子长得好啊,听说还是今年武状元的热门人选,不错,不错。子孙们不成器,会让一个家族因为后继无人而直接败落,相反如果子孙们个个优秀,家族也会越来越昌盛。
等周幽再把视线落在周瑾身上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激动之情,居然就没了,反而趋于平淡了起来。
周瑾跟年轻时候的周幽,有三四分相像,光是从容貌上看,周瑾像宋氏的地方更多一些。
周幽有些恍惚,画面好像回放到了三十多年前,宋氏初怀有孕时的欢喜和羞涩,转而就被生产时的凶险给取代了。她是早产,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多一点,不管怎么样,后来总算是母子三人都平安无事了。
那时候自己特别想在朝中站住脚,想努力的往上爬,成为天子近臣,成为一代栋梁。他志向远大,一心想着要当首辅,反而对家里的事情不怎么上心。虽然宋氏一举为他添了嫡子嫡女,他也高兴,但是这些喜悦,都及不上皇帝的一句夸赞。
而且,嫡子出生以后,庶子也紧跟着出生了,所以对于那时的周幽来说,即便后来长子出了事,他也没觉得天塌下来。
或许,男人跟女人在这方面,始终是不一样的。
周幽眼中的平静,深深的刺痛了周瑾,为什么娘亲会因为失去他,茶饭不思,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还差点失去自己的性命!而他,那么平静,那么无所谓,甚至连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像把他认回去,是一种施舍一样。
周瑾的心底,慢慢燃起一把火来。周翼虎在他的身边,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是非常不平静的,好像随时随地要爆发一样。
就在周翼虎以为周瑾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的时候,周瑾却突然笑了。
他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对上了周幽的。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却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他知道,他的父亲不觉得愧疚,甚至认他回去,也不过是看到几个孩子的份上罢了。
周瑾有自知知明,他相信,如果周幽不是没有孙子的话,未必会对他这个嫡子有什么兴趣。他能回去,还是借了孩子们的光呢!
他是想用祖父的身份,想让孩子们听他的,孝顺他,替他把周家发扬光大?
他想享受孩子们为这个家族带来的荣光?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周瑾突然就笑了,伸手把腰上的玉佩扯了下来,让周翼虎给周幽送过去。
周翼虎拿着玉佩,几步就走到了周幽面前。
周幽老了,身形不如年轻时挺拔,大病一场过后,整个人的气势也不如从前了。
周翼虎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习武多年,一身精猛锐气想收都收不住。再加上他对周幽的印象本来就尔尔,如果不是为了父亲,祖母,谁还想着要回那个底子早就烂透了的尚书府?
“老先生,您掉了东西。”周翼虎把玉佩递了过去。
周幽挑眉:“老先生?”
“咱们还不认识呢,不是吗?”
周幽看了周翼虎两眼,接过玉佩来,微微笑了笑。这块玉佩,确实是当年戴在嫡长子身上的,因为周婉琼也有一块,是宋氏特意找的上好的玉料,又找了工匠做的,所以他有印象。
“确实,咱们还不认识呢!年轻人,我欣赏你身上的锐气,但是要知道,锋芒毕露有时未必是件好事。”周幽意有所指。
周翼虎拱手,“受教。”
周幽把玉佩握在手里,负手而立,下巴微扬,指了指周瑾站着的方向道:“我可否与你父亲谈谈?”
第五百零二章 偷听
周幽把玉佩握在手里,负手而立,下巴微扬,指了指周瑾站着的方向道:“我可否与你父亲谈谈?”
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周翼虎没由来的反感他的这种做派,当下道:“尊驾还是请回吧,别节外生枝。”
周幽有些意外,他轻笑一声,“你们就打算用这种态度回去?”
周翼虎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样子,“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您应该知道的,况且,武举和恩科一过,谁还会在意那些?”
这小子,够狂啊!
“你就这么有信心?”
周翼虎抱拳,平静的道:“尊驾,拭目以待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他很快回到周瑾身边,父子俩头也不回的往别处去了。
周幽的心腹书吏上前道:“大人,此子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你懂什么?”周幽轻斥了他一句,那书吏就面红耳赤的不知所措了。以东翁的脾气,何曾让此等黄口小儿如何怠慢过?如今怎么就变了呢!
那书吏不敢相信的看了周幽一眼,却见他满目含着皆是欣赏之色,脸上也是一副大加赞誉的神情,心里就顿时打了个突。
再怎么样,这也是东翁的血脉啊!是他的儿孙啊!到了东翁这个年纪,哪儿有不盼着儿孙绕膝的?他被人诟病了这么多年,如今儿子,孙子都回来了,还是那般出彩的……
书吏有要扇自己一个嘴巴的冲动,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看来以后周府里的天相,要变了啊!
另外一个书吏,也瞧着奇怪,人家父子俩都走了半天了,老大人还在那儿看着,看啥呢!
两个心腹幕僚面面相觑一番,接着齐齐的摇了摇头,显然,都没看懂周幽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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