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王嬷嬷神情明显有些慌张,想要辩解,却被蕴宁一下推开。瞧见冲进来的柳兴平,急道:
“她手上沾的有黄芪粉末,易引发血崩……公主腹中还有一个孩儿……我施针,宁嬷嬷帮着公主用力……驸马爷赶紧和公主说话,让她能保持清醒……”
柳兴平头“嗡”的一声,直接把手里孩子交给旁边的丫鬟,抬脚一下把那王嬷嬷踹飞了出去,欺身上前,一下半跪在公主身前:
“荣宁,荣宁,你醒醒,是我啊,我回来了……”
又冲着蕴宁嘶声道:
“不要管孩子,一定要保证,荣宁无恙……”
话音未落,手却被人推了下,柳兴平低头,可不是长公主,正泪流满面,神情间满满的全是埋怨和不妥协:
“不许……”
又看向蕴宁,哀求道:
“宁姐儿……保住孩子……求你……”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柳兴平红着眼睛道,“要是你有个万一……我要孩子做什么……”
“驸马爷和宝宝们都离不得公主,公主您一定要坚持下去,绝不可放弃……”蕴宁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若非一股信念撑着,说不得早坚持不下去了,狠狠的掐了下人中,拿了一根银针,再次极快的刺入公主的涌泉穴。
宁嬷嬷则是咬着牙,神情绝望的瞧着公主下身越来越快奔涌出来的鲜血。
“宁嬷嬷——”蕴宁急促道,“用力往下推。”
宁嬷嬷悚然回神,咬着牙依照蕴宁的指示帮长公主不停的用力。
好在这娃娃倒是个省事的,很快滑出产道,宁嬷嬷忙抱了起来:
“是个女娃,公主,是个女娃,公主生了一对儿龙凤胎呢!”
下一刻声音却是戛然而止——这个女娃不独瘦弱的紧,更兼脸色青紫,忙照着屁股上连拍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听见啼哭声。
“快抱出去,让老爷子瞧瞧。”柳兴平急声道。
长公主脸上泪水流的更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荣宁,荣宁……”柳兴平扑到长公主身前,整个人止不住开始颤抖。
蕴宁猛地咬了下舌尖,就着口腔中涩涩的咸意,把最后一根银针扎了上去。
把孩子送出去的宁嬷嬷正好去而复返,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程小姐,多谢你救了我们家公主和小主子……”
却是那汹涌不尽的血水终于慢慢止住。“哐”的一声响同时传来,却是柳兴平,一下跌坐在地上,下一刻又从地上鱼跃而起,颤巍巍的把手探到长公主鼻子下面,本已止住的泪水却是再次落下:
“荣宁,荣宁……”
“长公主,没事儿了……”蕴宁勉力扶住床头,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终是支持不住,慢慢软倒在地……
“祖父……”喃喃了声,蕴宁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
“宁姐儿,宁姐儿……”
是谁在喊自己的名字?明明声音里全是满的能溢出来的慈爱,蕴宁却不知为何有一种痛彻心肺的感觉。恍惚间,一个苍老的手拂过脸颊,轻柔的拭过脸庞,这样的心痛和怜爱,好像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久远的,仿佛上辈子的事。
意识到那手想要离开,蕴宁一下伸出胳膊,牢牢握住不放:
“祖父,别扔下我一个人……娘,你真是我亲娘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你不是我娘……我不要你这么狠心的娘……祖父,别走……带上宁姐儿一起好不好……宁姐儿死也不要和祖父分开……不对,为什么死了还是找不着祖父呢……祖父,祖父……”
蕴宁一下坐起身形,正对上程仲震惊而心痛的脸。
☆、缘分
“祖父——”蕴宁一时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却是遵从本能,一下扑进程仲的怀里,揪着程仲的衣襟泪流不止,“祖父,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你……你知不知道,我找的你好苦,好苦……”
这么多年来,无论受过多少罪,承受多少苦难,甚至被至亲联手抛入绝望的深渊,蕴宁都从不曾掉过一滴泪——
对于那些不爱自己的人而言,别说流泪,就是死,也别想让他们有分毫动容。
本想着即便找到了祖父,也不能让他知晓几十年的苦楚,不然,祖父心里该会有多痛。
却是低估了祖父在心里所占的地位,昏睡醒来第一眼见到祖父,蕴宁已是混淆了梦境和现实,恍恍惚惚中只觉得在奈何桥旁徘徊了太久,好容易,才又见着祖父的面。累积了太久的委屈,仿佛决了堤的河水汹涌而出,竟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看着哭倒在自己怀里的孙女儿,再结合蕴宁昏昏沉沉时说的话,程仲再不能自欺欺人——
自己离开的这几年,宁姐儿必然受了太多苦楚。
孙女儿的性格,程仲比谁都清楚,最是外柔内刚的,又极为孝顺,不是神志还不甚清醒,怕是会把这些委屈压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让自己知晓。
亏自己还以为,儿子夫妻终于发现蕴宁的好,知道心疼孙女儿了。
现在想想,真是疼爱宁姐儿的话,怎么会昨日里那么糟糕的天气,却是连个侍候的人也不派,就任凭宁姐儿一个人在城门处苦等……
“嬷嬷——”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一眼瞧见端着个托盘站在房门外的宁嬷嬷,明显吓了一跳。
宁嬷嬷把托盘交给她,示意她待会儿送进去,自己却一脸深思的往长公主的房间而去。
“菩萨保佑,宁姐儿可算是醒了……”生产时太过艰难,再加上大出血的后遗症,长公主的脸色这会儿依旧苍白的很。
“是。”宁嬷嬷忙上前帮长公主掖好被子,犹豫了下终是道,“主子让人送往程府的礼物,这会儿怕是都已准备好了吧?”
“不错。”长公主点了点头,“若没有宁姐儿和老爷子,我和哥儿姐儿说不好这会儿……”
儿子还好些,女儿本就体弱,再加上自己昏睡时间太长,若非程仲施救及时,怕是绝无幸理。眼下自己脱离了险境,儿女也俱得以保全,可不全赖了那祖孙俩的功劳?
尤其是宁姐儿。那孩子才多大点儿?若非为了救自己,怎么会累的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们母子这般平平安安,可不是全亏了宁姐儿?”长公主眼睛又红了——只觉对程蕴宁,竟是怎么疼惜都不够。
甚至明明是从不愿动用手中权力帮人谋私的,却是一再嘱咐驸马柳兴平,得了机会,一定要帮着宁姐儿的父亲职位再往上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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