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了一句:
“你方才说,两年?”
“嗯。”蕴宁点了点头,却是又有些为难,“只我的那套金针眼下却并不在这里。”
既是出来游玩,自然不会带金针在身上。
“无妨。阿烨——”中年男子回身冲着窗外道。
阿烨应声而入,手中正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却是脉枕药杵等等各色器具一应俱全,更甚者旁边还有一包金针,可不正同自己那套一模一样?
看蕴宁面露诧异之色,阿烨忙代为解释:
“我们陪伯母去各地求医问药时,路途上怕伯母病发,郎中看诊方式又不同,为了怕他们东西不全,耽误治疗,提前就把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这男子还真是个痴情人呢。蕴宁一时更加感慨,倒是没有多想,毕竟,眼下还是赶紧帮妇人减轻些痛苦的好——
即便昏睡中,还疼的这般厉害,可见有多难过。
蕴宁净了手,又把金针仔细擦拭一遍,找了找感觉,这才再次回到房间里。
这么片刻间,房间里已是按照蕴宁的吩咐,重新收拾了床榻,便是蕴宁提到的药草,也全部准备齐全,更甚者还全是上品。
蕴宁查看一番,点了点头:
“阿烨你把药拿出去熬一大锅水,切记水沸后一刻钟即可。”
又提笔写下药膳方子:
“再照单子上写的,把食材准备好,我待会儿亲自做,”
又转头看了一眼暗影里始终痴痴凝望床上妇人不发一言的中年男子:
“先生要是有灵巧的婢女,就让她跟着学,以后可以做给夫人吃……便是先生,同吃了也是好的。”
男子虽是没有转身,却是神情动容,颤声道:
“你是说,我夫人,施针过后,就能用饭了?”
“能的。”蕴宁点头,“夫人这些日子熬煎,五脏都受了损毁,才会吃什么吐什么,待会儿情况缓解了,自然就可以用饭了。”
“好,好,好!”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明显激动已极。
蕴宁已是手持金针,先直接朝妇人手腕上玄关穴刺了下去——心脏为气血之源,自然要先减轻这里的痛苦。
只妇人实在太过消瘦,蕴宁竟是花了足足盏茶时间,才把金针一点点送入。
而随着这一针下去,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妇人之前打摆子似的颤抖幅度果然渐渐变小。
中年男子死气沉沉的眼眸中,终于又有了些神采。
看蕴宁伸手,竟是亲自捏了金针送到蕴宁手里。只惊得旁边侍候的厉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好在稳住心神之后,剩下的金针就容易多了,饶是如此,依旧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施针完毕。
蕴宁却已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转而往窗户外面瞧了瞧——这么久了,家人会担心吧?
似是看出了蕴宁的心思,男子摆了摆手:
“无妨,方才我让人去寻了你家人,他们这会儿却是不在,却是意外发现,咱们竟是故人。”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递过去:
“待会儿你拿着让你祖母看,她不会怪你的。”
家里和阿烨的长辈竟是故人吗?倒还真是巧。转念一想却也明白,若非同武安侯府一样的世家大族,哪来的底气寻遍天下名医?
一时倒也没有再问。至于这牌子,绿油油,晶莹剔透,分明就是极品美玉,自己还是不要拿的好。
不想下一刻手里先是一凉,继而有温润的感觉传来,却是男子直接把玉牌放到了蕴宁手里:
“拿着吧,就是个小玩意儿,你祖母也得看了信物,才能信你的话不是?再有,以后还得劳烦你给我夫人诊治呢……”
蕴宁无奈,又心知越是富贵人家,越不想欠人情分,罢了,自己收了便是。
稍微歇息片刻,又转身去了外面,早有一个清秀伶俐的女子在那里候着了。
心知这是要跟着自己学做药膳的。蕴宁就嘱咐她先把药材洗干净,又有食材的量各添加多少……
这女子自己说叫南春,却是个心灵手巧不过的,竟是蕴宁说了一次,就全部记住了,最后又口齿清晰的给蕴宁说了一遍前后次序和分量,竟是无一处错漏。
便是蕴宁也止不住叹为观止。
很快得了两碗乳白色泽香气诱人的药膳,蕴宁长呼一口气,终于大功告成了。
和南春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妇人虽然依旧昏睡,却明显已是呼吸平稳。
蕴宁示意南春一边瞧着,自己则褪了女子鞋袜,在足心处按几下,让南春接着。
一刻钟后,才让南春停住手。
可即便蕴宁再三保证,妇人这次用了药膳后,定不会再吐出来了。
男子和南春依旧有些将信将疑,一直到妇人果然咽下第一口药膳,却是并没有如先前那般再次呛咳出来,两人才算是彻底信了蕴宁的话。
一杯药膳,分成两次,终是全喂了进去。
南春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竟是身子一矮,就跪在了蕴宁身前,连连磕头不止: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救了我家主子……”
床上的妇人似是被南春的动作惊动,微微掀了掀眼皮,又看了眼旁边紧紧执着自己手的丈夫,无言的叹了口气,又疲惫的闭上眼睛。
蕴宁只觉心里轻松多了,看托盘上另一杯药膳还好端端放着,忙不迭提醒:
“这盅药膳,先生赶紧趁热用了吧。我也该走了。”
“先生和夫人一直在这里吗?夫人眼下每两日都得施针一次,一月之后,可改为十日一次,等满三个月,就可以改为两月一次了,只这药膳不可断了,却是每日三餐都要用一盅的。”
好在药膳的味儿道很好。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袁烈一世刚强,不想竞有福分得了一个这般心善、温柔如水的女孩儿。
又让南春准备了礼物,陪着蕴宁回去。
待得脚步声渐远,男子转过头来,却是发觉,床上的妇人,竟是已然醒转,不觉惊喜至极:
“湘儿……”
看着头发斑白、行动迟缓的男子,两行眼泪从妇人脸颊边缓缓淌下:
“您这是何苦……让我去了不更好吗,皇儿在地下,怕是已然等的急了……”
男子缓步上前,却是执起妇人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上:
“湘儿啊,别急,别那么急好不好?皇儿走了,要是连你,也不要朕……”
房内静了一下,良久,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还有这,万里,江山吗?比起你的天下,我和皇儿,又,算的了什么?”
“是啊。”男子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喉咙里一片腥甜之意,“所以别走,别那么急着走好不好?好歹也得看着我……看着所有对不起皇儿的人受到报应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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