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丫鬟不能留了,不然,定会坏了小姐的大事。”看胡敏蓉依旧发呆,梁春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不用担心,事情交给我就好。有我在,绝不会让人害到你。”
“梁春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姐心想事成,从前梁春无能,帮不到小姐,今时却是不同往日。梁春定会尽其所能,帮小姐达成所愿。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小姐,若是有人碍了您的眼,您只管吩咐梁春就好。”
剪云正好拿了斗篷出来,梁春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经过,眼神却已是和看死人一般了。
胡敏蓉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梁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之前自己和妹妹的争执,甚至胡敏君的死亡真相,他分明全都清楚!
状元楼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却因为出过一位状元而名声大噪——
实在是这位状元太过有名,正是当初娶了王家小姐的崔家第一代始祖,崔鹤兰,崔老先生。
当初崔鹤兰连中三元,状元及第之时,住的正是状元楼。随着崔家地位一天天鼎盛,状元楼名声也跟着日益飞涨,更留存了诸多名人的墨宝,到得今日,已是成为帝都一大盛景。
前来赶考的举子,一则想要瞻仰一下历代名家墨宝,二则也图个吉利沾沾喜气不是。
眼瞧着春闱在即,帝都状元楼生意简直不是一般的火。
聚集在帝都的士子,隔三岔五就会在状元楼举办文会。
既交了朋友,又研习了学问,更可以借好文章扬名——
写了好文章巧遇贵人,之后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青云直上的轶事可不是一直都流传甚广。
每每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文会结束,总会有一些士子在帝都文坛崭露头角。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更甚者荟聚帝都的士子说是藏龙卧虎也不夸张——
南方士子,以出身王家的王梓云为首。
此子相貌俊秀,满腹经纶,尤其一篇《咏荷赋》,不独写出了荷花之香远益清,更写出其高华出尘,一时广受推崇,名满帝都。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南北士子之争从来不曾断绝。南方士子团聚在王梓云的周围,北方士子则是以承恩公府的杨修云为首领。
文献太子在世时,杨修云身为伴读,可是跟着一块儿受大儒教诲,十二岁便有文名传于世。虽是因太子殇逝,沉寂了这么几年,可随着杨皇后重新执掌后宫,连带的正旦日时吉兆频现,杨家地位跟着水涨船高,杨修云身边颇是聚集了一些有才之士。
期间南北士子也颇是以文会友过几次,杨修云每有精彩词章问世。南北士子虽是互有胜负,王梓云并杨修云却是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同,一时南王北杨并称当世第一之说,传遍帝都。
王梓云谦谦君子,耳听得诸般颂扬,只说不敢居之。杨修云却是颇有北方士人的侠义之气,当时就否定了这一说法。更是直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谓芝兰玉树,南北方各有一杰出士子,文采精华更在修云之上”。
话一传出,马上有人认定,乃是杨修云自己承认不如王梓云;也有人提出否定意见,以为杨修云从不做藏头露尾之事,既是没有直接点出王梓云的名字,则所佩服者另有其人。
毕竟南方大家族声誉最盛的可不是王家,而是崔家。
当即就有人反驳:
“年兄怕是糊涂了,难不成没听说过,崔鹤兰老先生一脉不知做了什么有损德行之事,以致被上天收走文气,连带的血脉都有可能断绝……如今南方,分明是王家一家独大……”
“那岂不是说,今年春闱,王梓云公子极有可能独占鳌头?”
“也不见得。毕竟即便让杨公子五体投地的那位南方士子就是王梓云,杨公子极力推崇的可还有一位北方士子呢……”
也有人猜到杨修云说的这人是不是陆瑄:
“毕竟这几年,北方文坛执牛耳者一直是朱雀桥陆家。”
“听说他们家那位中过解元的九公子,今年也要下场呢。”
却被消息灵通之人笑了一脸:
“十四岁中解元又如何?都是老黄历了。那位九公子可也有崔家血脉,听说当初陆阁老还请和尚过府做法,希望能破除诅咒。”
“你们不知道吧,还有更可笑的呢,数月前,陆家还曾举家上广善寺还愿,你们可知道,原因为何?”
“我也是听我三大爷外甥的表兄说起,才知道竟是因为那陆九公子做了个梦,梦里高中进士,醒了之后就高兴傻了,一家人赶紧跑去广善寺了……”
“这般急功近利,委实不像能安心做学问的人。所谓瞎猫抓了只死耗子,当初也不知怎么才得来个解元,说不定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也未可知……”
☆、187
和冬日时大雪连天不同, 过了春节,却是连日晴好。
旁人也就罢了, 崔琳琅却是日日茹素之外, 还必要到小佛堂跪上一个时辰,祈求老天莫要变脸, 一直这么晴朗下去才好。
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二月七日时却是变了天,一夜春雨淅沥, 把个崔琳琅惊得辗转反侧,几乎睁着眼睛到天明——
兄长崔浩身体自来虚弱, 但凡天气有变化, 就会不思饮食、发烧咳嗽, 缠绵病榻之上。
自打用了蕴宁小姐开的药和药膳,眼瞧着阿兄身体果然一日日强健起来。
从前在延陵崔府时,崔浩总是睡不好觉, 夜里能睡个一二个时辰就要谢天谢地了。
每日里写几篇大字,然后顶多再读上一两个时辰的书, 崔浩就得卧床休息。
现在则能一觉睡到天亮。卯时起床后,打一趟拳,饭量也一日日的增加, 不独脸色越发红润,还胖了几斤。
读书习字的时间也大大延长,竟是不曾再病倒过。
崔琳琅一面对蕴宁感激不尽,另一方面也想着, 却是和天公作美不无干系。
如何能想到,马上就是春闱的日子了,老天爷还会变天。
实在睡不着,崔琳琅索性披衣坐了起来,对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发呆半晌,好容易瞧见一丝曙光,便忙忙的从床上下来。
让丫鬟捅开炉火,把药膳煨上,有心去崔浩房间看一下,又担心去的早了,打扰崔浩休息,在房间不停踱步,好容易挨到熬好药膳,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才急急忙忙的提了往崔浩那里而去。
到了崔浩房门外,崔琳琅心一下悬起来,却是这个时候了,崔浩依旧房门紧闭,不祥的预感立马袭上心头,崔琳琅好险把手中的药膳都给摔了。
好半晌才稳住心神,上前轻轻叩动门扉:
“阿兄,阿兄——”
声音里却是有着哽咽之意。
正自悲楚莫名,崔浩温和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琳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崔琳琅霍的回头,正瞧见穿着练功服,头上还有些水汽的崔浩。蒙蒙细雨中,挽起衣服下摆的崔浩一身书卷气之外,更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俊朗英挺,越发显得清俊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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