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哥儿来了,过来坐吧。”
看陆瑄听话的坐下,陆明廉笑容越发亲切,口中更是不住感慨:“当年我离京时,你也就比这桌子高不了多少,一晃这么多年,瑄哥儿就长大了。你是个好的,比你几个兄长都有出息……”
因陆明廉身份与前大大不同,这些日子,不独外面巴结的人多,就是陆家后辈,但凡能得到陆明廉首肯,也无不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倒是陆瑄,被陆明廉这么狠命的夸了一番,却是既没有心惊胆战,更没有受宠若惊,神情间是恰好到处的诚恳:
“难为二伯公务繁忙,还能记着从前的事,二伯谬赞,侄儿却是愧不敢当……”
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陆明廉说什么,都淡然处之。
陆明廉不觉皱了下眉头,只觉这个侄子委实有些难搞,明明小小年纪,怎么就觉着有些堂弟身上的老奸巨猾呢?
便也失去了耐心,不再兜圈子:
“你爹年纪也不算大,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心里不好受……之前你爹老跟我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婚事,你离京在外的那些日子,你爹真是头发都愁白了。”
听陆明廉提起父亲,陆瑄终是有些动容:
“那时年少无知,让老父操心,现在想来,委实愧疚无地。”
陆明廉点了点头:
“按理说,有你爹爹在呢,你的事,并不是我这个做伯伯的能插手的。可现在,情形又自不同。”
“你爹病情来势汹汹,遍请太医,竟是都无法查明病由。偏是之前,他在朝中树敌颇多……我听说,科场结束那日,连方家的小子都敢去找你麻烦?”
“陆家长房自来是陆氏家族的顶梁柱,你这会儿年纪还小,必得有人扶持,就算是为了你祖母,也都该好好打算一番了。”
“伯父说的是,侄儿也是这般想的,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明廉打断,抢先道:“伯父的苦心你能理解就好。正好前几日,你伯母已是为你相好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就是兵部尚书胡大人家的大小姐。”
“他那女孩儿乃是太后亲自教养长大,最是知书达理,你伯母也亲自见过人了,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我听说太后身边颇有些杏林高手,本想着能不能请来,帮你爹瞧瞧病情,不想人家说,只听命于太后……若然能和胡家小姐定下姻缘,一则可以借由胡小姐去请人,旁人的面子不好使,胡小姐在太后面前却是和亲孙女也不差了,有她出面,想来必然可以请回高人,那样的话,你爹的病就有希望了;二则,你眼下这等情况,也需要个得力的岳家扶持,胡家那等清贵之家,以长房眼下的情形,也算高攀了……”
看陆瑄始终默不作声,便直接吩咐道:
“你待会儿把八字送过来,我让人拿着和胡小姐的合合,没什么意外的话,就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定下来吧。”
语气里竟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几日饱尝人情冷暖,这个侄子再心比天高,也定然体会到没有父亲庇佑后的巨大落差了。
也因此陆明廉笃定,只要自己抛出可以帮着治好陆明熙这个诱饵,陆瑄就绝对拒绝不了。
毕竟,论权势,胡家眼下也并不比武安侯府差。这会儿自己告诉他,不独能从胡家那里得到庇佑,更能把陆明熙的病治好,陆瑄不答应才怪。
陆瑄果然有些错愕,抬头瞧了陆明廉一眼,神情却是有些莫名:“伯父说的有理。”
陆明廉一颗心瞬时放了下来,刚要再指点几句,不想陆瑄接着道:
“只是不巧的很,侄儿今日一早已经去了武安侯府,求得了武安侯爷的同意,和侯府小姐定下婚约……”
“退了。”陆明廉蹙着眉头直接打断了陆瑄的话,“袁家小姐哪里比得上胡家小姐,有着那样一个不光彩的过去。更别说和胡小姐定亲的话,说不得你爹还有救……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比得过你父亲的性命重要?真是传出去……”
“退不了的。”陆瑄依旧不急不躁,“不瞒伯父,侄儿已是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初六,到时还请伯父过去喝一杯喜酒……”
“陆瑄!”陆明廉猛一拍桌子,咬着牙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不想救你父亲,我却要救自己的兄弟。都说长兄如父,别说你,就是你爹清醒着,也得听我的意思,你要是觉得抹不开脸,就让瑛儿去……”
听陆明廉这般说,陆瑄脸上笑意彻底敛了下去:
“我的性情如何,想来伯父也是知道的,若是瑛堂兄真敢去搅闹了我的婚姻大事,后果怕不是他能承受的……”
“你——”没想到陆瑄这么软硬不吃,陆明廉忽然抬手朝着陆瑄就要一掌掴过去,冷哼一声,“狂悖小儿!五弟怎么会教出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儿子。就你这样丧尽天良的不孝之子,即便榜上有名,朝廷可也不敢用……”
自己如今可是工部尚书,想要坏一个小辈的前程,那还不是再容易不过。可笑陆瑄竟以为靠上了袁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成。
只胳膊挥了一半,却是被陆瑄一下抓住:
“陆大人莫要激动,你的事说完了,我的事可还没说呢。”
☆、197
完全没想到陆瑄竟是说翻脸就翻脸, 陆明廉脸色阴的能拧出水来,半晌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冷笑一声:
“好, 好,好。翅膀硬了, 敢忤逆长辈了。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全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似你这等猪狗不如、不孝不悌之徒,还想入朝为官, 做梦去吧。”
只要掐断了侄子的仕途之路,就不信袁家人还会认下这个女婿。
却也再没有了和陆瑄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抬手往外一指:
“滚去祠堂跪着, 让列祖列宗瞧瞧, 陆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没有一点人味儿的畜生……”
陆瑄却是稳坐原处,一动未动,甚至陆明廉指着鼻子的臭骂, 都不能影响他的情绪分毫:
“确实有人应该去祖宗祠堂跪跪,不过不是我, 而是,伯父您。”
“竖子,敢尔!”早知道陆瑄难缠, 再没想到会难缠到这般地步,陆明廉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厌恶,“滚,你给我, 滚出去……”
说着起身就要开门叫护卫进来把陆瑄拖出去。
堪堪拉住门把手,身后陆瑄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跟着响起:
“伯父不想后悔的话,还是莫要激动的好,你说要是张铁这会儿过来,瞧见叔父,会不会还要和叔父来个同归于尽呢?”
陆明廉仿佛被马蜂蜇了一下,握住门把手的手一下缩了回来,猛然回身,不敢置信的瞧着陆瑄,声音都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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