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眼尖,最先瞧见马车上的徽标, 分明就是齐家来人了。
这是,昨儿个吃了亏不服气,一大早就跑来报复了?
一时就有些幸灾乐祸——
这保定府可是齐家的地盘,昨儿个就觉得当族长的大伯子考虑事情不甚周祥,毕竟,陆瑄也好,自己那便宜女婿也罢,拍拍屁股就回京了,自己一家可还要继续在保定府呆下去呢,这要是被齐家给盯上,以后日子可得难过了。
瞧瞧,齐家人这不就追过来了。
待会儿真是再闹起来,可得跟嫂子说一声,想个法子跟齐家那边把关系修补修补,最不济也得两不相帮……
只还没等她把要说的话斟酌好,齐家马车已是到了近前。
更是直接拦住了陆瑄等人的去路。
随着车门打开,齐谦先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是齐训扶着齐夫人也下了车。
陆瑄一勒马头,冷冷盯着母子三人。
最前面的齐谦登时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母亲身后缩。
被迫站在最前面的齐夫人顿时气结。却也明白这会儿并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做呢。
可经过昨天的事,不独齐谦对着陆瑄觉得怵得慌,齐夫人也是不自在的很,好大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哪个,亲家公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好歹到齐家盘桓数日,也让谦儿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又给齐谦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你大哥赔罪啊。”
又眼泪汪汪的冲着停在陆瑄身后始终静默的马车道:
“怡姐儿,我的好媳妇儿,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管好儿子,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只要你回心转意,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谦哥儿,咱们齐家,可是离不得你啊。”
这些话齐夫人委实发自内心。昨儿个几乎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想要补救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想尽法子,留下陆嘉怡。只要陆嘉怡能回心转意,看在女儿的份上,陆阁老即便不喜齐家,也定然不会出手对付齐家。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再缓缓图之便罢。
一番做派,别说辛家一干人,便是袁钊鸿也目瞪口呆。
心说天下真有这么脸皮厚的?明明昨儿个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把人弄死才好!今天就跑来满脸笑容口口声声“亲家”了。
齐谦这会儿也镇定了些,却是一眼都不敢看陆瑄,畏畏缩缩的往前走了几步,勉力提高声音道:
“贤妻,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错信苗氏……昨儿个,我已打发了苗氏……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们成亲也有四年了,你怎么就舍得,这般狠心抛下我而去?还请贤妻息怒,恕了我这一回吧……”
颤抖的嗓音,配上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嘉怡这会儿正坐在蕴宁身侧,齐夫人的话也就罢了,听了齐谦所言,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却是又慢慢的归于死寂。
蕴宁握住陆嘉怡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莫要难过了,咱们回家。”
“嗯。”陆嘉怡应了声,却是不自觉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泪水缓缓淌下——
嫁入齐家以来,也曾夫妻恩爱,可惜那样的时光却是转瞬即逝。
之前陆嘉怡也曾期盼过或者会有奇迹,却在付出了两个孩子的代价后彻底明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这会儿心灰意冷之下,再听齐谦的话,不独没有感动,反而更觉出自己的凄惨。
蕴宁探身微微掀开车厢帷幔,冲着陆瑄并袁钊鸿道:
“相公,三哥,既是无关人等,无须再和他们啰嗦。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陆瑄应了一声,手中鞭子一扬,齐谦一激灵,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闪。
还没反应过来,陆瑄并袁钊鸿各领一队人马,护着车驾扬长而去。
亲眼目睹了往日里威风凛凛的齐夫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李氏惊得嘴都有些合不拢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庶女嫁的人家果然了得,袁家的亲家陆家更是不得了。
有了这个念头,便是对儿媳妇元氏态度都好了不少。
齐夫人神情又是羞愧又是不忿,更多的是惶恐和无可奈何。
正所谓祸不单行,齐夫人回到家里时,下人又报告了另外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说是昨儿个被她狠狠打了一顿又丢到柴房里的苗姨娘竟是带着丫鬟,跑了。
没多久,宁中省那边就传来一则消息,说是一个姓苗的商家抬着女儿的尸首状告布政使齐明德三条大罪——
一则巧取豪夺;二则贪污受贿;三则纵子行凶……
闹到最后,事情竟然上达天听,折子最终转到了陆明熙的案头,即便陆明熙以“避嫌”的名义很快又将折子送呈皇上面前,更有陆明廉帮着从中周旋,齐明德依旧没有逃脱夺官去职、抄没家产的下场。
消息传到京城时,梅学海正在和人吃酒,听人讲完保定府齐家的遭遇,竟是当场摔了酒杯。
然后不待周围狐朋狗友挽留,就急匆匆离开了。
待得到了家里,第一时间去寻了母亲梅老夫人,却是一进门就跪倒磕头:
“娘,娘,您快想想法子,咱们梅家,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齐家虽是远在保定府,可比起梅家这样就剩下个爵位的空壳子家族来,还是强的太多。可就是那样厉害的齐家,短短几日时间,就轰然倒塌。
究其原因,不过是管教陆嘉怡严苛了点。
现在,自己可是做了更了不得的事。
一番话把梅老夫人吓得,手里的茶碗都摔了:
“胡说什么呢?什么大难临头?”
“娘,”到了这会儿,梅学海也不敢再隐瞒——要说自己那表哥姐夫狠,他家那个小兔崽子陆瑄却是更恨,甚至梅学海隐隐猜测,齐家会落得这般下场,全是陆瑄下的黑手。
“姐夫,姐夫昏倒前,吃了,吃了咱们府里做好送过去的杏仁酥……”
梅老夫人身子一软,好险没晕过去,好半晌才道:
“你是说,是你,是你给你姐夫,下了药?”
慌得梅学海忙上前扶住,迭声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给姐夫下药……那不是阿姐镇日里在府中以泪洗面吗,我心里也愁得慌,出外散心时,正好遇见隆福路陆家的二公子陆瑛,都说病急乱投医吗,我也是昏了头,就想着能不能央着他帮阿姐和家里说说情。”
“陆瑛当时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说是姐夫最爱吃杏仁酥,正好他那里有个新得的方子,不然就帮着咱们做些,再借着阿姐的名义送到陆家……说不定姐夫一高兴,就会过来接姐姐了。”
当然,陆瑛后面还暗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以加些让人昏睡的药物,到时候阿姐就可以以此为借口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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