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觉得那就是个重名,没太在意,但听到那名字的次数越多,他越忍不住好奇,最后决定确认一下,他故意抽了宋小桃上班的前一晚去林昶家打游戏到通宵,第二天离开的时候顺嘴提出送宋小桃去研究院。
其实还没到院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确定那人是她了,路上随口问了宋小桃几句,宋小桃还拿照片给他看了。
模样完全没变,还是当年那个眉清目秀冷冷冰冰的小姑娘。
当时心里不知道哪来一股劲儿,就觉得这丫头忒没良心,当年他对她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吧,转学这么大事儿也没通知他一声,说走就走。
只是没想到她后来没去清华,去了北师大心理系。
婚宴那天他知道她会来,跟人聊天的时候伸手帮她挡了下其实也是下意识,抽回手插回裤兜的时候面儿上装得云淡风轻,他其实贼后悔,狗腿!奴性!
后来看她一整个晚上都在走神,其实他心里还挺爽的,铆足了劲没搭理她。
可回到部队,又觉得自己毛病,都过去这么久了,葡萄都晒成葡萄干他爷爷了,就算是黄河水都快淌干了,何必跟她计较?
再说,当初没名没份的,还被你占了便宜,转学不告诉你也是应该的。
心里另一个小人却说,那点儿便宜算啥啊。
头顶又冒出一个拿着大铁锤的小人梆梆用力敲他头顶,叉腰说:“你亲了人耳朵呢!追女孩儿是你那么追吗!?爷爷说了多少次,要付出,不要轻浮!”
所以后来在军区再遇见她的时候,没忍住,逗了逗她,说话呛她,发现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起来高冷实则呆蠢。
他坦率承认,自己这八年都挺心如止水的,没对其他人动过心,也承认自己对于好还有感觉,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不管曾经多么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伤疤终会在灯火中归于平静。
孙凯一拍脑门,“既然有感觉,那你还犹豫什么?追啊!”
他摇头无奈地笑笑。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里被洒满了蒲公英的花絮,不见风日时倒也平静,稍微起些波澜,那花絮便零零碎碎盈盈绕绕灌满了他心口,挠得他心痒,却找不回从前浓烈的感觉。
再加上,他虽总跟手底下的兵说,咱这其实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可每次出完任务回来,他自己都知道有多不普通,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他随时随地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上次巡航时,在空中跟人对峙两个多小时,他当时真还挺庆幸的,幸好他俩当初没在一起,不然她现在该多伤心啊。
他想,这些都需要时间。
等于好两人坐下,孙凯拿胳膊肘捅了捅陆怀征说,给了个相当善解人意的建议:“要不我跟小于医生换下位置?”
陆怀征没睁眼,“不用。”
孙凯明白,陆怀征这人就是有点轴,平日里私底下怎么跟你插科打诨都行,但一扯上工作的事儿,就变得不苟言笑,老成持重。更别说让他当着这些自己手把手带的兵面前去追女孩儿,估计也拉不下这个脸。
孙凯摇摇头,倒也没执着。
这边,于好刚坐下,赵黛琳就拿胳膊肘捅了捅于好,冲她和陆怀征挤眉弄眼道:“挺体恤你的啊。”
于好面色不改地说:“他一直都很体恤女同志。”
赵黛琳切一声,“你到底怎么想的?昨天怎么忽然要提出结婚?”
于好垂眸,想到那天回老宅。
老于家人口多,包括于国洋在内,总共六个孩子,于国洋最小,上头三个姐姐,两个哥哥。
于老太太年轻时还是个党干部,退了休也是个不甘寂寞的老人,要求每月最后一个周日所有人必须回老宅吃饭。
冯彦芝早年是不允许踏入老宅的,直到于好考上大学,于老太太忽然松了口,允许冯彦芝去老宅吃饭。
那天家宴,老于系里开会不在,于好的三姑姑向来话多,加上自己女儿前阵子离婚又嫁了个上市公司的老板,有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优越感,三句话绕不过怎么挑女婿这个话题,一听于好还没男朋友,就数落了冯彦芝几句,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再大就嫁不出去了,难道要咱们老于家的孩子成为那些人口中的大龄剩女吗?那可真成老帮菜,别说你条件好,条件再好年纪大了也是白搭。
冯彦芝虽然平日里也这么催于好,可她绝对不允许别人说一句自己女儿的不是,当下就讽刺了一句,“不着急,这结了婚也还有离婚的,还是睁大眼慢慢找比较好。”
三姑姑当下就黑了脸。
吃完饭,于老太太就把冯彦芝叫进卧室训话,卧室门没关,虚虚掩着,老太太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传进在座几位亲眷的耳朵里,“你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你别以为你嫁进于家这么些年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老于家族谱还没你这个媳妇。折腾这么半辈子也没给我生个儿子,生个女儿又笨又木讷,从小就不会讨好大人,一点都不讨喜,不结婚还有理了?她不结婚你这辈子都别想上老于家的族谱。”
老太太故意不锁门,当着所有亲眷的面,给了冯彦芝母女俩一个下马威,后来回去的路上,母女俩一路无话。
临下车的时候,于好问了一句,“妈,你想不想上族谱?”
冯彦芝说,无所谓,人生而无名,活过就是证据。
那天之后,冯彦芝就没再跟于好谈过结婚的事儿,让老王手里查的事儿也停下来了,算了,姑娘开心就行了。
下车的时候又叮嘱于好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于国洋,怕又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那天之后,于好却认真考虑起结婚的事儿了。
她转头反问赵黛琳,“你说人为什么而结婚?”
“为了繁衍后代?”赵黛琳看着她又道,“你先说说你为什么想结婚?”
于好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到了年纪一定要结婚,那他是我唯一不反感的人。”
“小姐,草率了点吧。”
赵黛琳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理解。她知道于好似乎有点性冷淡,对于陌生男性的肢体触碰很反感,有时还会恶心呕吐,所以她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什么男性朋友,随身都带着防狼电棒,如果追她的男生动作稍微过火一点直接电晕。
吃了几回苦,院里就没什么人敢追她了。
“我觉得不草率。”于好诚实说,“他碰我的时候,我不反感,而且心跳特别快,有点呼吸不上来的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赵黛琳靠一声,“他碰过你!?”嗓音有些大,引得那边正阖眼休息的陆怀征都掀了眼皮往这边看。
赵黛琳咂咂嘴,音量降低:“你俩发展到哪步了?”
等陆怀征收回视线,于好红着脸悄悄在赵黛琳耳边说:“没有,那是以前的时候。”
……
到边防站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
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赵黛琳被这山路绕吐了,扒拉着个塑料袋在车里呕声连连,陆怀征让司机停车,原地休息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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