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手下衙役不堪重任,他才不会将护送太孙的功绩,分给守备一半。
校尉领命,与身后兵丁齐行一礼,挥手使人牵马过来。
一边围观的百姓看的啧啧有声,惊奇不已。在他们心中高高在上的长官们,竟有一日会对着三个年轻人如此恭敬。
周行当先一步,牵住了第一匹被牵过来的马的缰绳。
饶是八面玲珑如保定知府者,也被周行的毫不掩饰气得面上微黑。
将将才以腿伤为由要求提早上路,现在就大咧咧准备翻身上马,便是祁国公亲至,也断不会做这般下四品官面子的行为。
就连仍在气闷的秦恒,也被周行毫不遮掩的举动惊了一跳。
只有刘拂知道,他不是为了给孙知府难堪,而是为了护自己的面子。
经过昨夜长谈,虽然并未见过那封祁国公府传来的家书,但刘拂也能猜到,定是跟周家序齿一事有关。
抢过周行手上缰绳,丢给身后的陈迟。
刘拂毫不客气,挥手指挥着皇太孙与周三公子:“我连坐一月马车,筋骨都要黏到一处了,还请二位兄长松松手,将马儿让小弟吧。”
说罢对着不远处的小梨子与将军府护卫统领抬了抬下巴,淡声道:“还不快请两位公子上马车?”
早已习惯了被刘小公子指挥着办事,不许过问其他几位公子意思的二人,在保定知府震惊莫名的目光注视下,半扶半架的将秦、周二人送上了马车。
手握缰绳的刘拂向着孙知府拱手行了半礼:“学生等这便去了。”
仗着有皇太孙与周三公子在旁,并不愿对一个无为蛀虫行礼的刘拂从始至终,都装着自己身负功名一般,连腰都未曾弯上一弯。
孙知府自然不会因此与她生气,很是好脾气的挥了挥手,态度之亲和,如对自家子侄。
他笑得越是和善,刘拂就越是厌恶他。
能知晓周行是祁国公三子,那定也能知道她是个白衣书生。
原来孙大人不止会钻营,还是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在自己如此不客气时还能如此,可见其人心机之深。
刘拂再次拱手,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抬手示意马队前行。
等徐思年进士及第,定要劝劝他不要走保定,不然自己与他单枪匹马,可不敢经过这位孙大人的地盘。
***
马车向北而去,即便官道平坦开阔,但已知晓车上人身份贵重的保定兵士,依旧将车驾得极慢。
刘拂用手遮在眉前,抬头望了眼天色。
日已偏西,正午已过。
她轻夹一下马腹,调转马头来到车旁,对着打着帘子目光放空望向远方的秦恒道:“秦兄,此处离京还有七八十里路,咱们不如在近处找个茶寮,歇息歇息?”
保定距京城二百余里,以他们如今慢悠悠的速度,不过行了一半多些。
近一个时辰前在路边林间择了处地方吃饭,又走了许久后,人马都已有些渴累了。
秦恒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心知他还在为了保定知府的事伤神,刘拂也管他,驱马驶向马车另一边,弯腰探头去看车厢里的周行。
“三哥,你伤处还疼么?”
周行摇头。
“那一会咱们换换?”
见周行目光一亮,刘拂摇头失笑。
剩下几十里路,便是马背上再如何颠簸,想来他也撑得住。
又行了十余里后,终于在路旁看到一处灰扑扑的小茶寮。众人将车马停下后,才发现茶寮中已坐满了人。
“这……”小梨子才迟疑一下,就在自家主子的目光下不敢多口。
“无妨碍的。”
秦恒头一个下车,紧接着便是周行。
“三哥?”
第九十六章 ·周舟
三哥?
正翻身下马的刘拂停住动作, 居高临下地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她立在马上, 比所有人都要高出大半个身子,能清晰地将一切看个分明。
除刘拂外, 另一个高出旁人半头的, 便是正弯腰准备下车的周行。
在声音响起后,周行第一反应不是看向声音来处, 而是回头看向刘拂。
“三哥?真是你。”一个衣着素雅的少年从茶寮中快步出来, 在临近马车前,又小心翼翼地立住脚步,站的笔直, 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阿舟见过三哥。”
周行直起腰来, 面沉如水, 不发一言。
仅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五官很有些相似。那少年虽比不得周行英姿勃发,却也清秀非常。
两人都是薄唇上挑, 天生一副似笑非笑模样。只是周行眉目锋利,如刀刻一般的直刺人心,愈发凸出了身上的冷傲。而那少年却眉淡且弯,眼尾微垂, 颇显可怜。
视线在二人面上来回往复,刘拂眸光微闪,抄没祁国公府当日,所见的祠堂挂画再次印入脑海。
默默无名的庶出周家五老爷, 确实单名一个“舟”字。
挂像上的老者,也确实与这位周四公子眉眼相似。
其实以周五老爷的无声无息,就算过目不忘如刘拂,也不会对他有丝毫的记忆。
能从记忆中搜刮出来这么个人这么副画,还是因为对方的名字。
她当年还默默腹诽过,老祁国公对自家庶子的不上心真是摆在了明面上,周舟这种名字,实不是世家公子该有的。
如今看来……
刘拂的视线越过周舟,看向他身后衣着同意人高马大的侍卫们。
如今看来,祁国公对他这个远居祖籍的小儿子,也不是那么不上心。
“你怎会在此?”对着恭敬有礼的庶弟,周行的心情却十分不好。
周舟面上露出一丝迟疑,抿唇悄声道:“三哥,茶寮内……”
“我知晓了。”周行冷声道,“你且让让,莫阻了我下车。”
拂开庶弟欲扶自己的手,周行扶着车辕,一跃而下。
他落地时,受伤的那只腿极轻微的颤了颤。
周行掩饰的极好,连面色都未有太大的变化。旁人都被他瞒了过去,但袖摆能挡住他攥紧的拳头,却挡不住一直遥遥注视着二人的刘拂。
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刘拂翻身下马,大步走至周行身边:“三哥,这是谁?”
“是我四弟。”周行稍作回忆,到底没想起面前少年的生辰,蹙眉道,“这是刘拂刘公子,我与蒋、方二家公子在金陵交下的莫逆好友,你且称她一声刘兄就是。”
果真是与庶子关系疏离,作为他的“莫逆之交”,周行竟连刘拂的表字都不愿告知。
他的态度,亦影响着他们对周舟的态度。
先一个下车的秦恒本兴致勃勃,但在听到周行的话后,也已反应过来这两兄弟并不亲近。
微愣了愣,秦恒收回亲切的笑意,只礼貌地在周行向他介绍时点了点头:“周四公子,幸会。”
周舟呐呐拱手:“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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