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禹阴森森地一笑,突然回转过头来,幽幽地说道:“春节时间也不短,留在厂里开发新产品,还挺不错的。”
赵一洋要是听不懂这赤果果的威胁,那就真傻了。
“我去催支票。”他嘿嘿一笑,脚底抹油,溜了。
货物装车结束,货车开走,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马上要放假了,会计忙着结算和发工资,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研发组年底却是最闲的。
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实验室也关闭了,开年之后再奋进。
池怀音也有些感怀,看着厂里辛辛苦苦生产的电池,终于送走,成就感也很斐然。她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准备回宿舍收拾行李,刚走两步,手臂却被人抓住。
天气越来越冷,池怀音穿着一件灯芯绒的厚外套,衣服被抓得有些皱。
池怀音回过头看向抓着她的季时禹,有些疑惑:“还有事?”
季时禹微微俯视,看向她,略显狭长的眸中带着几分温柔的期待。
他似笑非笑,声音依旧低沉如风低吟。
“你真的准备考察100年?”他顿了顿,又说:“真要100年,我也没意见,我就是希望向组织申请一下,我可不可以不要名分,直接过日子得了。”
“你也听到赵一洋说的了,长期欲求不满的人,比较容易变态。”季时禹眨了眨眼,略带着狡猾:“池小姐,这社会如此安定,你难道忍心让一个变态,出去祸害别人吗?”
池怀音闷闷地抬起头看着他,半晌,在血液涌上脸颊之前,她打掉了季时禹的手。
“胡闹。”
……
看着池怀音害羞跑开的样子,季时禹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离开,只是贪婪地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他突然就不急了。
好似行走在荒野的人,流浪许久,终于找到了生路,却停顿了步伐,让疲惫而沉重的身体短暂休憩,看着路边的绚丽绽放的繁花。
时光洗旧,容颜未老。
如果注定是这个人,那么晚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八载,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有一生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和她耗。
******
长河电池放假的前一天,厂里突然来了一行尊贵的客人。
生产线全部停摆,工人走了大半,连工程师都有不少已经回乡。
原本人多如潮的长河电池,只剩稀拉拉的几个人可以接待客人。
大新电子的老总,却猝不及防地,要过来参观。
赵一洋接到电话的时候,几度觉得自己听错了,当他再三确认,真的是大新电子的时候,几乎要喜极而泣。
东信科技的支票在过年前到了,兑完之后,全部计入公账。
那笔钱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其实还是很可观的,但是大家也都明白,公司需要这笔钱投入再生产,所以即便大家都囊中羞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闹着要分钱。
如今大新电子送上门,等于是他们明年开年之后最大的希望,如果能接下大新电子的订单,长河电池的未来可期。
大新电子,是宝岛最大的无绳电话生产厂家,除了无绳电话,还生产随身听等科技产品。按杂志写的,他们每年至少需要3000万块电池。
3000万块电池是什么概念呢?足够让长河电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变成上沙镇最支柱的产业园区。
大新电子的老总来之前,季时禹和池怀音都想象很久,这么大一个集团的老总,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大腹便便,或者油滑多话。但是见到真人以后,他们发现,和想象中真的完全不一样。
大新电子的齐总和季时禹他们一样,都是搞技术出身,踏实苦干,一点都不铺张,一行人坐着一辆大巴车就到了上沙镇。
低调得完全不像那么大集团的老总。
齐总的长女叫齐莎,德国留学回来的专业技术人才。大方活泼,一点都没有豪门大小姐的架子。
她说着一口闽南普通话,模样利落,声调却很娇嗲,让人觉得有趣,却又不觉得讨厌。
他们都很彬彬有礼,一一和长河电池的年轻人握手,一点都没有大集团的高姿态。
厂区已经没有什么工人了,但是所有的生产线已经收拾整齐。这是季时禹的规定,任何时候,厂区都必须保持干净整洁。
齐总和齐莎一看到那一条一条密集的生产线,都笑了。
齐总扶了扶眼镜,淡笑着说:“东信的老刘说,你们是劳动密集型科技公司,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季时禹跟在身后,很恭谦地笑了笑。
齐总拍了拍季时禹的肩膀,一脸的欣赏:“后生可畏。”
齐总双肘撑在铁扶手上,看着空旷而破旧,却收拾得朝气蓬勃的厂区,回过头来问季时禹:“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季时禹没有动,以往痞里痞气的模样全部收敛了起来,在不对等的大老板面前,他也没有什么自卑感,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答:“为了我的电池。”
齐总笑了笑:“我们以前都是靠进口日本的电池,你觉得是什么吸引我们大老远跑到这里?”
“品质。”
“错。”齐总微微眯眼,面容和善:“是低廉的价格。”
长河电池的生产成本低于市场价格40%,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齐总起身站定:“我们需要的是价格低廉,但是依然能保证高品质的电池。”
季时禹与齐总对视,最后挺直了肩背,眸光坚定。
“谢谢齐总的信任。”
不需要再说什么。
聪明人的交流,已经到此结束。
齐总笑了,挑眉问道:“东道主,不请我吃顿饭?”
……
上沙镇整体发展还没有起来,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吃饭。
为了招待大新电子的人,季时禹吩咐食堂的阿姨屠鸡宰鸭,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一直被挤在人群之外的池怀音,终于因为季时禹强拉一把,按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从坐下来开始,她就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是搞技术出身,实在不懂这种商场上微妙的谈判语言。
说电池,她能有说不完的话,说别的,她不擅长,也不插嘴。
与她的内敛相比,季时禹和赵一洋在桌上的表现,可谓可圈可点。不管齐总说什么,他们总能巧妙地接下去,始终彬彬有礼,也不会显得谄媚狗腿。
池怀音坐在季时禹身边,安静而专注地听着大家说话,眼光时不时扫向大新电子的千金,那位叫齐莎的年轻姑娘。
听说她也是电化学专业出身,留学过德国。
她非常热情外向,说话落落大方,一上桌就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像一朵热烈开放的牡丹,富贵荣华,娇艳绚丽,而池怀音和她相比,就像一朵小小的茉莉,没有对比的时候,倒也清丽脱俗,一有对比,就显得寡淡。
齐莎的问题很多,句句都针对季时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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