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_捂脸大笑【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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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体内邪鬼已被镇住,隔日再来,七次可愈。还请夫人斋戒,每日在正午时分绕屋行走一周,切不可怠慢。”这病需要睡前少食油腻,适当锻炼,舒缓心神,楚子苓只思索片刻,就编出了这么套说辞。

  然而随夫人却奉若圭臬,连连道:“大巫法力果真高深,吾记下了!”

  施针的效果,还是极为明显的,不多时,随夫人就觉困倦。楚子苓也没让她立刻就走,而是让几位婢女入内,伺候她先睡下。若是此时有些安神的药物就更好了,不过楚子苓手头缺药,只是命蒹葭寻了些柏枝,架在炉上熏烤,让淡淡柏香飘散室内。

  许是失眠良久,随夫人竟小憩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转醒。发现自己真的没在被恶鬼惊扰,她喜的脸上皱纹都展了几分:“多谢大巫,老朽后日再来。”

  身为大巫,楚子苓可不该起身相送。看着那老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了殿门,才松了口气。

  回过头,就见蒹葭双眼发亮,兴奋异常。这“演技”还说的过去吗?楚子苓笑了笑,只是笑容未能进入眼底,她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第30章

  “那巫苓,只用金针就治好了邪鬼扰梦?”听到禀报,樊姬也略带好奇。邪鬼入梦,向来是难治的病症,就算大巫诊治,也要数次祈祝,汤药不断。未曾想,还有针刺一途。

  “行针后,随夫人便有困意,一觉无梦。不过听闻痊愈,还要半月时间。”下首,巫瞳正襟危坐,倒是没了平日散漫。

  “奇哉!”樊姬叹道,想了想,又微微摇头,“刺鬼毕竟凶险,不宜用在大王身上。”

  巫苓非楚国之巫,又因落水,忘了身世来历。这样的人,怎能轻信?非只金针,汤药也不能轻用。

  知道王妃的顾虑,巫瞳颔首:“若那巫苓使出其他本事,鄙会禀告王后。”

  “如此甚好。”樊姬笑道,“若老夫人病愈,也是好事。左尹近日同申公不睦,惹得大王烦心。老夫人病愈,左尹当感恩才是。”

  左尹公子婴齐乃是楚王之弟,而申公巫则是楚王信重之人,两人频频相争,总是不妥。所以樊姬才想出这个主意。只要治好随夫人,公子婴齐心怀感念,就不会再在大王面前与申公相争了。

  朝政之事,不是巫者可以置喙的,巫瞳只端坐原处,并不插嘴。因换了衣衫,长发齐整,被素绢掩住半边的面孔,看起来竟又俊美几分。

  如此美人,自然惹人注目。说完正事,樊姬又笑问:“汝同那巫苓,可行好事?”

  巫瞳面色不改:“此姝似宋人。”

  宋人最是古板,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未成。樊姬不由讶然,复又掩口轻笑:“不必急于一时。那两名巫婢就要生产了,予看这次,定能生下巫子。届时要好生教养,效命君王。”

  巫瞳唇边露出浅淡笑容,躬身应是。

  又吩咐了几句祭日之事,巫瞳才缓缓退出大殿。没等仆童搀扶,他便向前走去,只是步伐不比平日,更缓更迟,犹若真正的盲者。日头高悬,耀光夺目,走在这里,他是不能视物的,就算隔着白纱也不能。然而熟悉的黑暗,却无法给他安宁,连步伐都似被泥沼拖曳,直欲深陷。

  总归,是命定之事。

  “大巫,奴在此……”

  一个提醒的声音,打断了巫瞳的思绪,他抬手搭在仆童肩上,被引领着走出一段后,突然道:“把乘云锦,给巫苓送去。”

  仆童一惊:“那不是前代瞳师留给大巫的吗?怎要送人?”

  巫瞳并未作答,只是转过脸,望向那仆童。被这无声的凝视逼得额上冒汗,仆童赶忙道:“奴这就送去。”

  巫瞳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带路。那宛如被拖曳的脚步,也渐渐变得的轻快起来。

  ※※※

  “这是巫瞳送来的?”今天又是给随夫人针灸的日子,楚子苓出诊归来后,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屏风上的那件锦衣。

  那是件颇为华美的锦衣,染作赭色,上面绣了红、黑、牙白三色云纹,用金线勾勒。云纹卷曲交叠,如被狂风吹拂,神秘灵动,让人挪不开视线。自来到楚国后,楚子苓也收到过不少锦缎作为诊金,却从未有这般绚烂的。

  蒹葭看起来束手束脚,似不太敢碰那锦衣,只压低声音道:“女郎,难不成那巫瞳心悦于你?”

  心悦?楚子苓并没有这感觉。在她看来,那巫瞳状若放纵,实则冷情,不论对人对己,都有种超脱的漠然。况且在眼疾遗传这件事上,她还得罪了那人数次。这样的人,不使绊子就不错了,又岂会轻易对她倾心。

  那送这件锦衣,又为的是什么?

  思索片刻,楚子苓突然问道:“祭祀是什么时候?”

  她记得刚来这个小院时,引路的宫人曾说,楚王每旬会来这里一次,祛病驱邪,施法祭祀。距离那日,还有多久?

  “就在两日后。”仆从倒也打探的清楚,立刻回道。

  “后日……”楚子苓再次把目光挪到了那锦衣上,也想起了前几天巫瞳说给她的那些。送她这件锦衣,是想她在祭祀时穿上吗?如此绚丽的衣裳,加上浓妆华饰,是不是能吸引更多人,乃至楚王的视线呢?

  可这对于她而言,是好是坏?

  想起了入宫时见到的王妃樊姬,楚子苓突然觉得,做个出头橼子不是个好主意。

  “把这锦衣好好收起了。”楚子苓对蒹葭道。

  “女郎不穿上试试吗?”蒹葭讶然。如此华美的衣裳,定能为女郎增色啊!

  “不必。”楚子苓答得干脆,“从箱笼里取件暗色的,祭祀需庄重一些。”

  这倒是个无从反驳的理由,蒹葭赶忙打开箱笼,翻找起来。

  又看了那锦衣一眼,楚子苓叹了口气。祭祀似乎只能巫者介入,根本没有宫人能教她礼仪。而那个本该教她的人,又送来这样一件让人不放心的衣衫。届时,她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那传说中的楚庄王呢?

  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

  被人买下,过了数日,伯弥才缓缓回魂。重新穿起了衣衫,梳理了长发,可是昔日自傲,早已荡然无存。

  痛入骨髓的殴打,颜面无存的羞辱,让她牢牢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个舞伎,是家主玩物,切不能生出忤逆心思。有一屋安身,一饭饱腹,足矣。

  买下她的,不知是哪家卿士。院落宽阔,妾婢服锦,显是大族。伯弥被人安排进了乐伎之中,也改了名姓,唤作“绿腰”。在楚、齐、越、卫诸国佳丽中,她这么个郑女,也不再惹人瞩目。如此,再好不过……

  “家主归来!”

  一声长长通传,让庭中奴婢全都匍匐下拜。伯弥也扑倒在尘埃中,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就见一双舄履,自面前踏过,绝尘而去。

  长长组佩从腰间垂下,先玉环,后玉璜,杂以珑、琥为饰。若是走得急了,便会发出玎玲玉响,是为不礼。然而那佩玉之人走的极稳,玉佩轻摇,却不作声,更显君子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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