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_捂脸大笑【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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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苓放开了田恒的手,缓缓步入临时搭好的锦帷,就见里面堆满了厚厚织锦,娇娘正斜倚在锦上。看到来人,她惊讶的眨了眨眼:“大巫怎地今日还带纱?”

  踏春不是要赏春光吗?戴个纱帽如何看得真切?

  这娇憨疑问,让楚子苓唇边露出笑容。在对方身边坐下,她轻声道:“吾不喜天光,遮住些更好。”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娇娘也不喜烈日!大巫总算来了,可能开始祓禊了?”

  上巳乃是祛除邪晦,祈福避灾的日子,需要巫女主持仪式驱邪赐福。往日他们都只是请乡间巫者,今次有了救回自己的大巫,娇娘如何不喜?

  楚子苓是真没经历过这个,有些迟疑,林止已经走上前来,笑着道:“大巫是楚人,怕不太清楚宋国风俗。娇娘体弱,不能畔浴,以往都是待在帐中,用兰水净手,柳条洒身。怕是要麻烦大巫了。”

  林止解释的如此清楚,也不难办,楚子苓就欣然答应下来。

  坐在帐边,田恒双手环抱,看着那黑纱覆面的女子,在兰汤中濯手,用柳枝沾取浸泡花瓣的清水,为身边小娘点额驱邪。

  一身黑色巫袍,与春光迥异,然而她举止文雅,动作轻柔,哪有平常巫者的阴森诡谲?因而面前这一幕,也变得顺眼起来,哪怕子苓给那小子祓禊,田恒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谁曾想给林氏兄妹施过了法,那女子竟然转过身,手持柳枝,站在了他面前。

  “灾病远去,福祉降临。”楚子苓用只属于自己的语言,轻轻念叨一句,就举起了柳枝轻轻一挥,晶莹水珠自窄叶滑落,滴在了田恒额间。

  田恒是齐人,并不太重上巳。然而那细雨一般洒落的水珠,却让他唇边浮起了笑容。那双隐在黑纱下的眸子,定然带着虔诚和关切,只为他祈求无病无灾,一年随顺。

  他不喜巫者,从来不喜。然而子苓,不是旁人。

  仪式进行完毕后,就是真正的踏春和郊游了。不过娇娘体弱,只坐在帐中观瞧,林止则跑来跑去,亲手为她采摘鲜花,带回彩蝶。

  许是待得无聊,不多时,田恒就出了锦帷,坐在一旁。谁料没过多久,便有女子凑上前来。有些仍下绣囊鲜花,有些凑近了搭讪,还有胆大的,来扯他衣袖。田恒一副不胜其扰的模样,然则挥袖赶人,反倒会引来一阵咯咯娇笑。

  “无咎为何如此招女子喜爱?”楚子苓哑然失笑,对身边人问道。

  林止捡起一朵花,簪在妹妹鬓边,笑道:“殷人尚武,田兄如此雄健,少不得女子喜爱。况且……”他语声一顿,“今日郊禖,亦有妇人心切求子。若是田兄肯跳支万舞,怕是不少女郎都要解衣了。”

  听林止细细解释,楚子苓简直都要瞠目结舌了。原来上巳非但是除晦驱邪的日子,更是郊禖之时,求的就是婚姻和生育。这样一个节日,淫奔野合才是唯一的主题,别说那些春心萌动的青年男女,就连生不出孩子的妇人,也会寻来健壮男子,谋个子嗣。

  这哪有封建礼教的影子?看着远处欢闹嬉笑的女人们,楚子苓心中却生不出厌恶。没有高压管控,没有扭曲束缚,这些女子就像蒹葭一样,鲜活生动,让人挪不开视线。若是可以,她宁愿长长久久待在这乡野之间。

  然而思绪方起,就有什么堵在了心头。楚子苓悄然握紧了双拳,她知道,眼前不过是偷来的一日安宁。

  耳边,突然响起了个温润声音。

  “大巫可有心事?”

  第63章

  那是林止的声音。

  楚子苓望了过去,隔着薄纱,也能辨出那张脸上的关切。只是对于她而言,这些并无用处。

  “无事。”楚子苓答道。

  林止放下了手中花朵,面上神色也严肃起来:“林氏在商丘经营数代,也算小有家资,更有郑、卫、楚、晋诸国门路店铺。吾虽不才,但受人恩惠,当效犬马之劳,若是大巫有甚不便经手之事,只管吩咐即可。”

  他的话语极为坦诚,带着股信誓旦旦的味道。楚子苓闻言安静了片刻,突然道:“若有诸国准备交战,你可能打听到消息?”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林止愣了下,旋即颔首:“自然能。诸国交战要提前召集国人,筹备粮草,商贾对这些最是敏感,不难打听。”

  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劳烦林郎关注一下周边几国动向,若有战事,伤药的路子也好铺开。”

  没想到打听这个竟然是为了卖伤药,林止讶然失笑:“区区小事,何劳大巫挂齿?交给小子便好。”

  一旁娇娘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把挑出了花朵拢成一把,递给了过来:“大巫,这花美,你可喜欢?”

  接过那捧尤为娇艳的鲜花,楚子苓笑道:“多谢娇娘。”

  她问战事,当然不是为了卖药,而是为了记忆中的那些东西。屈巫出奔,似乎是在出使齐国的路上,她并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只有了解诸国动态,才能猜测屈巫下一步的行动,并且想办法破坏。这种事,问华元显然是不行的,若是林止能从民间探知一些消息,对她也有好处。

  只是这些,不能让旁人知晓。

  有了这束花,帐中的气氛又缓和下来,帐外的田恒却看得满心不爽,豁然起身:“吾去河畔弋射,尔等莫离开!”

  说完,他也不管围在身边的女郎们,大步走开。

  楚子苓被这嗓子吓了一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弋射是什么?”

  “就是用绳拴在箭上,专做捕雁之用。田兄怕是被人缠烦了,想露露身手。”林止笑答,随手提起一旁的陶壶,“大巫可要添些浆水?”

  “不必。”楚子苓的目光还未收回,她确实挺好奇这“戈射”的玩法,真能捕到大雁吗?难不成跟网子一样,可以捉活的?

  只可惜,这里距离河畔很远,已然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田恒取了弓,径自来到河边。那群跟着他的女子非但没散开,倒是又引来了不少本就在看人射雁的女郎。

  突然来了这么个身材矫健的大汉,正在炫耀箭术的士人都是如临大敌,有人高声叫道:“河畔落单之雁,都是吾等驱散的,君子勿抢他人猎物。”

  田恒哼了一声,自顾在几支矰缴上栓好丝线,向前几步,站在了河岸最边。这里细沙遍布,又湿又滑,难以立足,如何能张弓?然而田恒双腿一沉,猿臂屈伸,长弓顿如满月,箭在弦上。

  他瞄准的并非近处落单的孤雁,而是河中的雁群。

  立刻有人聒噪起来:“怕有五十步余呢?如何能中?”

  “哈哈,自不量力,原来是个竖子!”

  雁群都在河心,戈射的短矢不比长箭,如何能中?就算勉强射到了地方,怕会在雁羽上打滑,全无用处。

  然而所有讥笑,都没落在田恒耳中。弓弦猛颤,长箭犹若惊雷,疾射而出,正正落在了雁群当中。只听“哗啦”一声,十来只大雁齐齐振翅,飞向高空,一时间雁鸣阵阵,浊浪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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