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动物都畏惧那里?”溯光蹙眉道。
“是啊……青木塬是不祥的地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的禁地。”祁连岳低声道,“几乎没有任何生灵从那里面活着出来过。”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溯光拍了拍身侧一匹正对自己 的马,仿佛想起了什么,问:“嘉木呢?”
“已经把他托付给村里的南二嫂了。”祁连岳淡淡道,“我和他们说要去一趟 谷,卖掉这些马换点儿钱,大概一个月后回来。”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一个月后回不来,嘉木估计就得靠自己生活了。”
溯光问:“他不知道你是要去青木塬找他母亲?”
“那当然,否则那个傻孩子还不拼死拼活要跟着一起去?”祁连岳苦笑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吧。”
青木塬位于神木郡的西南角,北靠出云山,是一片方圆约两千里大小的森林,属于绵延万里的南伽密林的一部分,从村庄边缘看去,森林青而广袤,天气好的时候,甚至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慕士塔格雪峰的轮廓。
当他们两个人各自骑着一匹马,驱赶着那群骊离开村庄时,村口的人们没有太多的关注,都以为他们是要去隔壁的郡县卖马。只有村口的南二嫂探头看了看,道:“嘉木他爹,你去郡府卖完了马,记得从那里的葆济堂带点安宫牛黄丸回来!我家媳妇儿老是肚子痛,村里大夫看不好。”
“知道了,一定。”祁连岳满口答应着,“嘉木就麻烦你照看几天了。”
南二嫂拍了拍身后孩子探出的脑袋:“没事,这孩子懂事的很,不让人费心。”
“爹!爹!”嘉木甩开她的手,追了出去,大声喊道,“你早点回来!”
跑得很快,马蹄“嗒嗒”,已经从村里唯一的道路上冲了出去——听到背后传来的清脆喊声,马背上的男人颤了一下,却咬着牙,强自克制住自己,一路策马疾驰,硬是没有回头看背后狂追的儿子一眼。
“真是个婆婆妈妈的孩子。”祁连岳喃喃道,眼眶却有些红了。
溯光勒住马,转过头看着他:“你不妨再考虑考虑——以你现在的能力,踏入那片森林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能进去也未必能平安出来。嘉木还小,你真的要为了找尊夫人冒那么大的险?”
“他总会长大的,而我却很快就要老了。”祁连岳摇着头,语气还是很硬,没有松口,“现在不去,难道要等死了再去?”
溯光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什么。
两人已经并骑驰出了村口。村口赫然矗着一座巨大的门楼,看样式,应该是中州人的风格,然而却已经红漆剥落,斑驳破旧——门楼下坐着一个打盹儿的老人,在两人出去的时候睁开眼看了一下。
“蔡老伯,我们今天要去郡府卖马,大概一个月后回来。村长已经给过文牒了。”不等对方发问,祁连岳赔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又塞过去一吊铜子,“这点钱给您买酒喝,我儿子这几天住在村里南二嫂家,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
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用枯瘦的手颤巍巍捏起了那一吊铜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挥了挥手,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来。
“多谢多谢!”祁连岳伸手将那东西接住,拱了拱手,策马而出。溯光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把粗大的钥匙,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两人走出不到一里地,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墙——那是一道用木材为骨,抹了泥灰的厚墙,矗立在旷野里,显得非常诡异。那一道墙孤零零地立在地上,只有一扇锁住了的门,向着左右无尽的展开,似是一双巨大的翅膀,挡住了所有出村的人。
溯光勒马,朝两侧一看,居然一时间看不到尽头!
马群在墙外停住,有些不安地来回踏着步。
“这道墙外,就是青木塬的地界了。”祁连岳跳下马,拿出了方才那个老伯掷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铜挂锁,然后把插着钥匙的锁挂在了门上,转过头打了个呼哨。
那群马听到了号令,立刻迈开步子,排成一列“嗒嗒”地穿门而过。
“这道墙大概是二十年前建起来的,为了防止村里人走进青木塬。”祁连岳翻身上马,跟在了溯光后面,“平日从来不开,钥匙被蔡老伯看着。”
“还有人想进青木塬?”溯光蹙眉,“不是说那里不祥么?”
祁连岳神色阴沉下来:“其实那些人不是自己要过去的……而是莫名其妙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半夜无声无息地游荡出了村子,从此消失。最近十年,每年的八九月份都会有十多个人从村子里失踪,最后不得已,村长才发动大家建起了这道墙。”
溯光蹙眉道:“然后就没有人失踪了么?”
“也还是有的……只是少多了。”祁连岳回答。在他的声音里,那一道门缓缓关闭了,将两人隔绝在了荒野。
就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一道影子“刷”地穿过了门缝,一边叫着,一边对着两人直扑过来! 骊受到惊吓,一时间纷纷扬蹄避让,嘶叫连连。
“三花?”祁连岳吃了一惊,那跟上来的东西居然是自家后院里的老狗。那条狗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走路一瘸一拐,身上的皮毛也因为长疮而脱落了一半。然而此刻,它居然主动离开了家,默不作声地一路跟着祁连岳,穿过了这道墙来到了青木塬的地界!
听到主人的声音,三花拼命摇动尾巴,呜呜地叫着。它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一只也蒙上了灰白色的翳,没有丝毫光芒,口角不停有 水流下。
“你跟来干什么?真想让我把你做成火锅么?”祁连岳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这条老狗,“快给我滚回去!那个小兔崽子如果见不到你会着急的。”
然而,三花却不肯走,凑过来在主人的马腹下磨磨蹭蹭的,发出不明原因的呜咽声,似是哀求,又似是警告。就算是祁连岳失去耐心地一脚踢过去,瘦弱的狗也只是哀呜了一声,却不肯离开。
溯光看着这一幕,道:“忠犬护主,就带着它吧!” “嗯?”祁连岳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尊夫人失踪的那一次,三花是跟着她进去的,不是么?”溯光停了一下,开口道,“那么,说不定它还记得那条路。”
祁连岳摇了摇头:“不,它虽然活着回来了,却被吓傻了……我曾试图带着它重返青木塬,然而这个没用的畜生还没走出沼泽就迷路了!” 溯光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三花,无言以对。
眼前是大片茂密的草地,道路到此已经渐渐不大明显,或许甚少有人行走,野草侵袭了小路。路边荒草丛生,间或开着一种奇特的红白两色的花朵,星星点点。宛如火焰。
在荒地的尽头,站立着一排排高大的树木,树林幽深,在清晨寒冷的霜气笼罩下显得神秘不可测,仿佛里面埋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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