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可以看到他的口腔里有一团东西,像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肉,活着一样地微微颤动,诡异万分。
那张脸盯着他看,似乎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被那一团东西堵着口,挣扎良久,那张脸上的表情扭曲了,痛苦不堪,忽然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叫声,就像是夜枭的叫声,刺耳惊心。
声音在空荡的密林里迅速传递,整片森林忽然起了一阵骚动,辟天剑随着那个声音“刷”地弹出,来去如电,转瞬在密林里穿梭了一个来回——它所到之处,每一棵树都在颤抖,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刺耳叫声,无数的 呼在密林里传递、震荡,仿佛地狱里所有的恶魔都一瞬间苏醒了!
随着阵阵叫声,一片薄薄的绿色从村庄里漫出来,仿佛清晨的雾气。
瘴气!溯光飞身掠起,一把将辟天剑攫回手中,反手划了一个弧,在身侧结了一个禁咒——光幕迅速展开,扩大为一个纯白色的圆,守护着他。那些绿色的雾弥漫得很快,却在接触到圆形结界时被迅速弹开,无法靠近。
这个荒废的村子似乎被这个闯入者惊醒了,骤然沸腾了,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一张一张人脸从森林的各个地方浮现: 、树上、藤蔓上,乃至树根茂密的青苔上——那些浮出来的脸都在看着这个闯入者,嘴里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一双双眼睛却很是鲜活。
溯光来自于冰之世界,本是极爱干净的人,在这种氛围下不由得心中微微生厌。他拉起风帽,用衣领覆盖住口鼻,独身在这个诡异的村落里穿行。看着无处不在的尖叫的脸,虽然并不畏惧,心里却也止不住地震动起来——这个昔日无比富庶的村子,到底沉淀了什么样可怕的怨恨,才能在百年后还存在着这么多邪物!
绿色的瘴气在迅速弥漫。而那些东西似乎并没有对闯入者发起进攻的意图,只是大声哀叫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束缚了他们,令他们无法移动。
“看啊,紫烟……这里有那么多的地缚灵!”溯光感慨万分,“怪不得他们说这里的村民一夕之间不见了踪影。原来那些人都还在原地,只是被这些邪物吞噬了。”
辟天剑默默地守护在他身侧,剑尖微微偏了偏,指向某一处。
溯光有些吃惊:虽然知道紫烟的魂魄附在这把剑里,然而一百多年来她从来不轻易显示出自己的存在,只是安静地陪伴着他。可今天却有点反常,她居然频繁地附身于剑上指引着他前行。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对这个地方的一切非常熟悉。
溯光跟随着剑的指引往前走。村庄不大,走了大概半里地就到了村子的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座石雕的高台,上面刻着东泽特有的跳波鱼鳞纹,上有一面牛皮大鼓。这里显然是当年村长遇到大事击鼓召集村民聚会商议的地方。
百年之后,木屋大多已坍塌残破。然而这个石雕的高台却丝毫无损,甚至连藤蔓都没有攀爬上去,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宛如昨天才打扫过一样。
那面大鼓朱漆剥落,绷着的牛皮也已经松弛,然而一瞬扫过,溯光的目光突然定住了——高台正中的鼓上,居然 这一个奇特的符号!
他一跃而上,走到了石台上,凑近去看。松弛的牛皮上有一个红色的圆,从圆的中心里分出六支,呈均匀辐射状往外,像是一个太阳,又好像是……
溯光不敢相信地看着,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掌心里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符号,几乎像是刻印上去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他掌心的命轮在缓缓地转动,发出光的那一支定定地指向大鼓的中心!
这到底是……他下意识地将掌心的命轮反扣在鼓上,两个符号居然丝丝入扣,不差分毫!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命轮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呼应,就像是遇到了某个同伴一样!
身边的辟天剑微微一动,发出了呼啸声。曙光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怀疑和猜测,只觉得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怎么可能?在这个诡异的、被遗忘的村子里,居然存在着属于命轮组织才有的纹章!
他握起了垂挂在一旁的鼓槌,试着敲了一下。
牛皮虽然已经松弛,但鼓却依旧能敲响。鼓声低沉而威严,在这片密林里远远传开去。一瞬间,那些嘶叫的怨灵忽然都安静下来了,脸上露出了敬畏恐惧的神色,一个接着一个地隐没,从树上、地上、墙上消失,重新安静蛰伏。
这是怎么回事?溯光正在迟疑,忽然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一声撕肝裂肺的呼喊!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先是惊呼,后是咆哮,夹杂着震惊、恐惧、悲痛和绝望。狗在厉声吠叫,很快又低了下去,转为呜咽。
“祁连岳!”听出了那个声音,溯光吃了一惊,飞快地跃下了高台。
这个荒废的村庄已被瘴气笼罩,祁连岳不会中毒了吧? 溯光急速地在村庄里穿了一个来回,大声呼喊起来,然而并未听到回应。他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有活人在村子里活动的迹象,心里不由得一沉。就在这时,薄雾里忽然冲出来了一个东西,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角!
第十二章 隐族
从瘴气里冲出来的,居然是三花。
那只又瘸又秃的老狗不知道从那里跑了过来,前爪上血肉模糊,不顾一切地咬住了溯光的衣角,想把他往某个地方拖去,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溯光蹙了蹙眉,明白这只狗大概是想带着他去寻找祁连岳,当下便跟了过去。
三花用尽了全力,拖着他往前走,踉跄着穿过了整个村庄。这一刻,溯光发现了一件反常的事:这个荒村里没有一个活人,充满了飘浮的瘴气,然而,这只狗却能在其中穿行无碍!他蓦然记起自己曾经问过祁连岳,当年整个青木庄的人忽然消失后,村子里的牲畜有没有同时灭绝。
三花拉着他往前一直走,渐渐离开了村庄。
“要去哪里?”溯光不由得站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条狗。眼前是一座石雕的牌楼,青木庄地界到此为止,再过去又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森林。三花见他不肯跟来,用力摇着尾巴,嘴里发出低叫,似在苦苦哀求。忽然,它松开了嘴,箭一般地朝着一个地方冲了过去,一路狂吠。
溯光叹了口气,只好跟了过去,拨开垂落的藤蔓和一人多高的长草,在林子里艰难前行。然而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了。
墓地!三花带他来的地方,居然是一片墓地!
眼前是一片大约一里见方的平整土地,上面散落着无数墓碑和坟冢,淹没在荒草和藤蔓里。然而奇怪的是,这片墓地里没有一棵树,似在百年里不曾被森林侵蚀,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他随手拉下最近的一块碑上的藤,看了一眼日期,果然是一百零五年前本村人的墓,墓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看来,这里就是村外的墓地了,所有青木庄人死后的归宿。
一眼看去,除了林立的墓碑之外,没有一个活人。
“祁连岳?”他试探着低呼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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