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离开.
白墨宸蹙眉:"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都是哪些人?我可以派人对付命轮.""喊!就是你手下的十二铁卫加起来,只怕也挡不住区区一个龙!"清欢不屑地啐了一口,拍拍屁股站起,"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夜来.""等一下."白墨宸却又出声挽留.
"又怎么了?"清欢开始不耐烦,"怎么婆婆妈妈的!还有什么问题?"白墨宸看着他:"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夜来,是不是?""对."清欢点头,"因为如果告诉了她……"
"我知道,"白墨宸说到这里咬住了牙,"放心,我会保护她.你去吧.""爽快!"清欢转身欲走,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物,却是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圆筒,不过一尺长,两指宽,倒像是一支纤细的短笛,上面有一个"堇"字.
"这是?"白墨宸一震,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光剑?""这把正是昔年夜来退出师门交回的光剑,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清欢低声,"兰缬师父最钟爱的这个女弟子,到死都没有把它传给第二个人——到了现在,你就替我交给夜来吧!还有这个."清欢又把一样东西也扔了过来,却是一本账薄,"这里是我半生打拼下来的全部身家,所有的地契、房契、帐款、票号,都分门别类放在里面了.
白墨宸翻了一下,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来,看了看这个黑胖子.
"嘿,在你眼里,老子是不是从来就是一个好勇斗狠的青皮无赖、只知道喝酒玩女人的暴发户?这回我这个大舅子让你吃惊了?哈哈!"清欢看了一眼白墨宸,神色似笑非笑:"有了这样一笔钱,足以倾覆天下——这样一来,我家夜来也算是足足配得起你了吧?""错了.一直以来,是我配不上她."白墨宸肃然回答.
"但愿这是你真心的话——不过,其实多年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清欢笑了一声,一抱拳,"得,时间不多了,我还得先去看一个相好.先走一步,这里就拜托你了!""好."白墨宸断然回答,"你尽管去."
"等你回来,一起喝酒吧!"顿了顿,这个沉稳如一块钢铁的男人道,"要知道,我这一生还没有结交到一位可以放心喝醉的朋友.保重."
他说得很低沉,并没有直接说什么,然而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好!"那一刻,清欢只觉得热血从心头涌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声,"就凭你这句话,老子拼死也要留半条命回来,喝你的酒!"
他再不多说,手在窗台上一撑,胖胖的身躯跃起,立刻消失在窗外.
看着一向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一起进了密室,谈了半天也没见出来,殷夜来不由眼里露陨一丝好奇.默默想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头绪,便歪着身子斜靠在榻上,在伤痛和困倦之下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堇然!堇然!"梦里有人在唤着,伴随着阵阵的海涛声.那样的遥远而急切,似乎是想从时空的另一端伸过手来抓住她.
她认得出那是谁.
然而,不是已经晚了么?随着十年前那一场大潮的消散,在十字路口做出了抉择的她一路走来,早已不能回头——如果,当时的他能够伸出手拉她一把,或许她也不会就这样被命运的潮水卷走吧?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伸出手,尽管他有那样的能力:因为他要先顾上他自己,要夺取叶城继承者的位置,要在父亲面前做一个好儿子.
所以,他没有对处于危难中的她伸出手来.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和拼搏,虽然各自的境遇高下不同,在本质上却是一样——贫苦人家出生的她是为了生存,而钟鸣鼎食世家的他则是为了权力.在这两种巨大力量推动下,他们在那个十字路口背向而驰,终于背离了彼此.
那时候她年少,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十年后她才明白,有时候,当一个女人需要一个男人,就像是溺水者需要一根稻草,虽然明知抓住后未必能真的挽救自己,但他所需要的,可能仅仅只是抓住那一丝毫无用力的慰藉而已.
如果那个时候他不在那里,那么,以后他也永远不需要在了.
"堇然!"那只手伸过来,拼命地想抓住她.
晚了,晚了.她微笑着,看着那个拼命对自己伸过手来的人,任凭自己在大潮里沉浮着,渐行渐远.一叶浮萍归大海.从此,在她长长的一生里,他只如云影掠过,记忆中的面容极浅极淡,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浪潮里.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或许,就在某一个十字路口,心念一动,一转身、一放手的瞬间,有些事情就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原本可以同路走到底的两个人就从此再无相见的机会——这个瞬间来得残酷而突然.当这一波潮水过去,而在下一波来之前,两人就如浮萍般永远各奔西东了.
一切都是注定.
浪卷来,将她带走,身不由己地辗转而去.
然而,当她觉得自己即将迷失在那片蓝色里的时候,忽然间,有个声音响起来,低沉沙哑,仿佛从时空的另一端传来:"还不快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她茫然地想,忽然视觉里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道金光.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透过那片蓝色在注视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远方的召唤,就像是有一个人站在天地的尽头,对她伸开了双手,呼唤:
"来吧,来这里!"
来哪里?后颈忽然有一阵灼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让她身不由己地奔跑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前、向前……哪怕狂奔到世界的尽头.体内有火焰在燃烧,似乎要把她的躯壳燃为灰烬!
她是谁?她要去哪里?谁在呼唤她?
"夜来!夜来!"
当她在空茫的时空里狂奔时,忽然间听到了一另一个意志,近在耳侧.那个声音有着奇特的力量,让她终于在恍惚的噩梦里醒过来.
茫茫然睁开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室内景象.身侧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凝视着她,坚忍而沉默,仿佛墨色的星辰,他一手托起自己的头,在耳边低声呼唤,另一只手此刻正停留在自己的后颈上,粗糙而微凉.
"墨宸?"她舒了一口气,喃喃,"是你?"
看到她醒来,白墨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将视线从她颈后转开,替她掩上了被子,低声:"怎么,又做噩梦了?"
"嗯,"她疲惫地笑了一笑,咳嗽着,"我哥呢?"
"他?"白墨宸顿了一顿,道,"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急着走了.""走了?"殷夜来有些惊诧,"他自己还带着伤呢!有什么事这么急?——方才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连我也要避着?"
"没什么,就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听说裕兴钱庄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匆匆忙忙地走了."白墨宸按照清欢交代的话回答,避开了真相,安抚她,"你也知道,他这个家伙爱财如命,一刻也放不下手边的生意."
"噢?"殷夜来蹙起眉头,想了想,"也是."
"你尽管放心,好好休息."白墨宸扶着她躺下,想了想,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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