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片刻,温柔乡便成了修罗场.
"不……不!"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住手!"那一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连累父母、什么株连九族,近在咫尺的屠杀激起了她维护弱者的天性,剑圣门下的血在身体里沸腾,她大声喊着,不顾一切地冲入了豹房里,反手一击打飞了那个正挥刀砍向雏女的侍卫,大声厉喝:"住手!不要杀手无寸铁的人!"然而根本没有人听她的话,黑暗里,无数的刀立刻朝着她砍了过来.
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了……再也无法停止了!
以杀止杀,只能如此么?
她甚至连思考这些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夺过了一个侍卫手里的刀,将那些砍过来的利刃全部逼开——在师门学艺那么多年,她却从未杀过人,此刻第一次拔剑就面对着如此残酷血腥的绝境,令人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杀,杀,杀!不阻止这些豺狼,背后那些孩子就发死无葬身之地了!
真正动手的时间可能只有短短的一刻钟,然而对她来说却仿佛是过去了一个轮回那么久.当清醒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全身,房间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那些侍卫的尸体,包括片刻前还在调戏她的那一位,已经只剩下了半个脑袋.
那些幸存的雏女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惊恐万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怪物.
"啊……"她颓然松开了刀,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浓厚粘稠的血已经让十指都无法张开.那一刻她忽然间全血颤抖,弯下腰呕吐起来.
"来……来人啊!有刺客!"当她虚弱地在血腥里颤抖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嘶哑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那个漏网之鱼白帝居然已经手足并用地爬出了豹房,在廊上踉跄奔逃,一路大呼!
瞬间,整个深宫都惊动了,无数灯火朝着这里聚集.
她独自站在血泊里,看着墙角那些因为惊吓而呆滞的孩子们,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重新摸索着拿起了一把刀,站起身守在了门口,脸色苍白而木然,并无恐惧,也并不退缩.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呢?战斗到死的那一刻为止吧!
反正入宫之前,在黑石礁之上,她已经了亲口和少游说了再见,断了心里最后一点羁绊,从此生死再无牵挂.
闻声冲来救驾的侍卫很快将豹房包围的水泄不通.她知道自己定然活不过今晚了,然而,即便是为了身后那些孩子,她也不能后退半步!——虽然,她们的生命轻贱如蝼蚁,原本也不会有人在意.
"退下."忽然间,有一只手从黑暗里伸过来,无声地揽住了她的腰.有人在身后开口,声音低沉而凛冽:"接下来让他们去处理."
谁?谁在和自己说话?她吃惊地转过头去,看到了黑暗里那线条利落冷肃的侧脸,冷冷不动声色——那张脸出现在这个修罗场里,有一种令人安心同时也令人敬畏的力量.
"是你?"她失声,认出了那个在暗巷里买下自己的人——三天前,就是他带着一行人护送她们入宫,当作贺礼和其余宝物一起献给了帝君.龙颜大悦之下,帝君当场晋升他为将军,并留下来宴饮.可如今,他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是的,原来,今晚真正要杀帝君的,是他们!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般身手,"他看着她,目光复杂,"是我小看你了."是么?她苦涩地笑,就算再高看一眼又如何?在他们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看来,她们这些平民女子不过是棋子,还是那种可以随时牺牲的弃子!
"别怕,"那个男人刚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柔和,忽然地低下了头,将冰凉的嘴唇印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低声,"没事了."
那是一个不含任何欲望的吻,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如父如兄——她却在一瞬间惊呆在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十几个同伴全都死了,为什么唯独她可以活下来?她是与众不同的么?
"不相信我?"他低声问.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她虽然涉世不深,但有些道理却也明白:一个男人如果要冒着危险带走一个女人,还会有什么原因呢?——是的,这个人想把她据为己有,或者是为了欲望,或者是为了阴谋.
可是,她既然不肯做白帝的玩物,又怎会乖乖跟他走,做另一个人的傀儡?
外面的杀戮声越来越近,他看到步步退缩的她,叹了口气,一字一句:"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总要为你家人的安全考虑,是不是?"
那一刻,她猛然一震.
"你……"她闪电般地冲过来,一把将手推在了墙上,刀锋瞬地逼上了他的咽喉,厉声,"你把我家人怎么了?"
他淡淡的笑了一声,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把他们窄石板巷的老房子里接了出来,安置在了一个除了我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他看了她一眼,轻声:"你如果杀了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
"当啷"一声,她手一软,刀落在了地上.
"你……"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憎恨和不解,"到底想怎样?""不想怎样,"他叹了口气,"可能你不相信,但我只想保护你.""保护我?"她失声冷笑起来,指着满地的尸体,筋疲力尽地怒斥,"明明是你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来!明明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是的,是的……对不起."他喃喃低语,伸手将不停挣扎的她拥入怀里,"不过,我发誓,从今天开始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我一定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任何人想要伤害你们,都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诚挚和歉意,令她怔住了.
"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片刻,她才喃喃,"你是谁?""白墨宸."外面的杀戮还在继续.经过这深宫里的一场激斗,天亮后这云荒便要换了人间.
在血腥的黑夜里,那个男人站在豹房里,伸手拥住了她单薄的肩膀,轻声,"走吧!趁着鹤绂他们还没到,赶快跟我离开.
"我会保护你."
他的手臂稳定如岩石,眼神深广,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清晨.殷夜来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沉.将醒未醒的时候,身上有飕飕的冷意,令她不自觉地微微蜷起了身子,下意识地朝着身侧靠去.然而,当她依偎过去时,衾枕的那一侧却是冰冷的.
那一瞬,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流从心底流过,她骤然清醒过来,还没有睁开眼睛,便伸出手去摸索着身侧——不出所料,枕边已经空无一人.
"墨宸?"她脱口唤,蓦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身侧的枕上也已没有温度,甚至没有睡过人的痕迹.殷夜来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床,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有一种莫名的不详预感.头还是很疼,眼前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正在慢慢地散.
"春菀?"她低声唤,"秋蝉?"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那两个随时听从她召唤的贴身侍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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