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的手指动了动,吃力的挪开──在挪开的腹部上,霍然插着一把短刀!血已经沿着她的衣襟流下,染红了舱室地面,在伤口附近结成一层黑色的痂。
“凝!”羲铮震惊的失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凝用尽全力移动着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一个机簧,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东西从风隼上掉了下来──却是一具被劲弩刺穿了的尸体。
“昨夜有人闯进来……主人……主人你没事么?”她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半蹲下来看着自己的羲铮,松了一口气,喃喃,“太好了……我只杀了其中一个。可惜……我,我,没有办法再启动这一架风隼了。我的身体,要坏掉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忽然中断了。
羲铮霍然明白过来是谁做的了:那一行空桑人派出的密探尚未全部清除,只怕还有几个蛰伏在暗中,伺机而动,想要破坏沧流帝国的最宝贵的战斗武器!
“凝!”他心急如焚,毫不犹豫的俯下身,一把将失去知觉的鲛人从操纵席上抱了起来──衰老垂死的鲛人是这样的轻,在他臂弯之间仿佛芦苇一样没有重量,长长地白发拂过他肩膀上金制的徽章。
他急匆匆的跳下地来,只说了一声“我去向巫咸大人求医”便往外奔去。
“等等……”织莺想起了社么,往前走了一步。
羲铮转过头,询问的看向自己的未婚妻。织莺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低声提醒:“今天我们不是要商量婚礼的事么?还有十几天就要举行了。”
“哦!”似乎这才想起近体的正事尚未被提及,军人脸上也露出一刹那的尴尬来,停住了身形,顿了顿,低声,“婚礼的事,按你的意思来办吧!──听说你想私下举行,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织莺没有料到尚未考口对方便知晓了来意,只能深怀感激的点了点头。
他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肯公开婚礼,就这样听从了她的意见。
作为青梅竹马的朋友,羲铮从小一贯的体恤她,处处相让,从不肯和她相争,然而有些时候,她其实是希望他能够多问一句的,多说一些话的──随着成长,他们之间却越来越沉默起来,即便是婚礼在即,仿佛也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说。
羲铮的心里,只装着那些武器和傀儡吧?织莺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眉间越发的沉郁。沉默了半响,终于独自走向了军工作坊。
走入地下作坊的时候,织莺立刻被里面的酷热窒息。(此处没有打错,是原文)
十几个一人高的炼炉同时熊熊燃烧,上面沸腾着暗红色的铁水,发出令人恐惧的的刺刺声,把平日空旷冷清的室内映照的一片血红,仿佛染上了诡异的气息。
数百个工匠在忙碌的劳作,有人负责鼓风燃火,有人负责往钢铁熔成的水里搅拌和添加各种矿物粉末,也有人负责模具的制造,等那些炽热的铁水灌入模后冷却,便合力将其撬出来,一片片的按照编号叠好,用矬子进行最后的精密加工,务必每块都纹丝合缝。
织莺在忙碌的人群中穿行,不是避让着那些抬着巨大铸铁的工匠。
──在这样忙碌而有条不紊的场合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埋头忙碌,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十巫里的巫真大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停!”当横板被吊到某个高度时,在一旁观测的少年断然喊了一声。
铁索颤了一下,立刻停顿下来,将那一片长达三丈、宽达一丈的银色钢铁薄片悬在了空中──铁索的另一头式绞动着的轮盘。十名壮汉气喘吁吁,精赤的胳膊上筋肉凸起,拼命地控制住舵,不让绞索再转动半分。那个巨大的绞盘足足有一丈见方,铁索粗如人臂,是为了组装这台可怕的水下机械而专门定制的。
“启用小轮盘!”少年略微目测了一下高度,立刻便作出了判断。
“是!”旁边立刻有人领命,迅捷的走上来分成了两列:一列拿来铁锤和长钉,几下便在轮盘上钉下,固定死了绞盘。另外一列却跳到了绞盘上,开始转动上面那个更小的齿轮,一格一格的转过去,调整那块吊在半空的横板的方位。
少年俯下身,通过定位仪仔细的观察着,不是挥手示意。
这个定位仪类似于弓弩上的准星,本来也是用在战斗里提高命中率的,然而此刻却被少年改装了一下,用来作为这个庞然大物的装配工具。也由此可见,这个长达百丈的东西需要多么精密的工艺才能制造出来。
“高了,高了!”少年机械师不停地嘟囔,语气已经开始有点急躁,“往左手边斜一点!太过了,跟你们说只要一点!──该死!”
他忽然发起脾气来,啪的一脚踢翻了眼前的定位仪。
“望舒大人!”旁边做记录的人吓了一跳。
“一群笨蛋!”望舒急躁起来,自顾自得走下了观测台,走向那个绞索,“调试了三天,连一块横板都装不好!告诉你们要往这边偏一点──”
他在愤怒之下踉跄走下台去,试图爬上轮盘,手把手的示意那一群满身是肌肉的汉子该如何吊装。然而他不良于行,走路已经甚为不便,要爬上半人高的轮盘更是力不从心,几次挣扎居然还是登不上去,文弱的机械师双臂力量不够,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挣了一下攀不上去,整个人便往地上重新落下。
“哎呀!”在场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却又不敢放松手里的工具。
当天才得机械师从轮盘上跌落时,凭空忽的有什么托住了他的脚,微微一用力,便把他重新送了上去。望舒猝不及防一下子登上了绞盘,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然而当他回过身看去时,脸上的神色却忽然的为之一变,惊喜万分:“织莺!”
站在一丈外人群里的,正是十巫里的年轻女长老。
那个素衣女子并没有靠近,只是双手做了一个托起的姿势,用了灵力遥遥的将少年托了上去。然而,她刚把他托上轮盘,少年便大喜过望的从上面又跳了下来,把图纸随手一扔,排开人群便往她身边跑:“你来了?”
“嗯,”她有意无意的往后退了一步,轻声,“望舒,巫咸大人让我来看看冰锥组装的如何了?神之手那边已经准备完毕,只等你这边完工就要出发。”
“都是被这群笨蛋拖累了!”望舒嘀咕了一声,“本来三天后就能好的!”
“是么?”织莺淡而长的眉毛微微蹙起,看着机械师。
“当然了!”望舒却在她这种目光下不自在起来,身子微微左右摇晃。
织莺的视线落在他绞起的双手上,微笑不答──望舒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心地澄澈,有一点什么小心思都会被人轻易的看出来。每一次他一说谎,就会下意识的将双手绞在一起,身体也会不自觉的摆动。
“你不会是想拖延我出发的日期吧?”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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