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她吃惊的,却是眼前这个鲛人、居然是从金座上“长”出来的!
火光中,她看到金座上赫然伸出了无数尖利的金针,密密麻麻刺入那个鲛人女子全身上下,小腿、腰部、手臂、肩膀、头颅……每一处筋脉上都有长达一尺的金针刺入,仿佛是将她生生地钉在了这个座位上,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天哪。”琉璃忍不住低声。
──这是什么样诡异的活祭仪式,为什么她在《大葬经》里似乎从来没看到过?
她怔怔地看着,一时回不过神来。这个鲛人一头水蓝色的长发都已经全数雪白,看样子,应该已经在这里被禁锢了很久很久,已到了千年寿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却挣扎着尚自不肯死去──方才金鳞在黑暗里窜出,一口咬到的可能就是刺入她身体的金针吧?
琉璃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鲛人女子,眼里情不自禁地露出怜悯来。然而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却见又一滴泪水从鲛人女子的眼角缓缓滑落,凝结成珍珠。
在哭声里,她似乎隐约听到含糊的两个字:“主人……九百年了……”
什么?她吓了一跳,触电般地转过身看着那个鲛人,不明白那个被钉在座位上的半死不活的人忽然间为什么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然而那个鲛人还是闭着眼睛,垂着头,苍白的脸上泪水不停坠落,幽然而悲哀地低语。
“时间……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些来啊……快些!”
“已经没有、没有时间了……主人。”
随着她的低语和哭泣,这座山由内而外地一阵阵悸动,彷佛随着这个鲛人的情绪起伏而起伏。琉璃怔怔地听着那一连串的呓语,感觉宛如梦寐。这个被钉在这里的鲛人女子,数百年来一直在哭泣,想必心里埋藏了非常强烈的念力吧?否则,以她如今衰弱衰老的程度,早已应该死去了──她又是在召唤谁来唤醒谁?
金座后,陡然又闪出了一道光,彷佛还是有人在不停地打着火石,反复明灭。
琉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绕着那个鲛人转了半圈,转到了金座的背后。咔嚓一声,魂引在剧烈地跳动,指针直直指向面前。
“啊?!”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她真正无法遏制地脱口惊呼起来。
─
金色屏风的背后,是另一个更加巍峨华丽的金座。
这个悬空三尺高的金座上,有一个年轻的军人。不知在这里已经多少年,那个人还是肩背笔直地坐在那里,一身的戎装,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心口上赫然留着五道剑伤,那些光剑贯穿过的痕迹呈斜向交错,首尾相连,竟然刻下了一个五芒星的记号。
最后一剑还插在他心口正中。那个年轻军人被杀死在金座上,左边半身被一层奇特的蓝色薄冰覆盖,左手放在金座扶手上,中指上赫然带着一个镶有蓝色宝石的银色双翼戒指。
──光剑!后土神戒!心口的五芒星结界!
“神啊!”那一瞬,琉璃脱口惊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巨大的惊喜令她两眼放光,一个箭步跳到了金座前,迫不及待地抬头仰望。
不知道为何,这个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令人无法直视。琉璃只看了一眼,瞳孔便急剧收缩,彷佛灼伤般迅速转开了视线。揉着眼睛,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是的!这就是传说中冰族人的最高统帅的“破军”,那个九百年前曾经搅动天地、几乎令空桑和海国联手都无法抵挡的魔!
是九百年前那个神之时代里,作为战败一方被封印在此的魔之化身。
金座上的人静静坐在那里,雕像般的一动不动,然而放在扶手上的手臂却呈现出奇特的金色,彷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反复的起伏,流转不定。他的左臂居然在发光──有一道金光顺着破军的左手手臂流下来,闪电般地冲向戴着后土神戒的手指,然而同一瞬间那枚神戒发出了纯白的光,将那道冲来的金色之火又逼了回去。
相互撞击之下,刹那绽放出耀眼激烈的光芒。
琉璃恍然:方才她看到的那一明一灭的光,原来便是魔火和银戒之间的反复冲击──是破军体内蕴含的破坏神魔力,和封印他的创造神力量之间的无休的抗衡。
原来,这九百年来,神魔并不曾如传说般的寂灭,而只是在这座山的最深处保持着这样不曾被打破的均衡,这两种巨大的力量由此被封印,不为世人所感知。
一种奇特的感觉从内心升起,她竟然彷佛觉得金座上的人瞬地睁开了眼睛,望了她一眼──破军的眼睛呈现出奇特的璀璨金色,金眸里,有着一种奇特的黑暗光彩,令人一看之下就失了神。
“快来……快来啊。九百年了……”
那个鲛人的声音在黑暗的室内回荡,充斥了这个巨大的空间,绝望而悲伤,彷佛在召唤着冥冥中的某个魂魄归来。多么悲哀的事情啊,九百年了,她远离了那片蓝天碧海,在这样幽深阴冷的地底与主人为伴,泪落汇成海。然而她和她的主人背向而坐,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仿佛是永恒的天堑,再不能相见。
琉璃在这样的呼唤声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步一步走去,向着金座伸出手,竟然想要去拔下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光剑。如果……如果把这把剑拔下来,他就会复活了吧?就能从这个而被钉住的金座上走下来了吧?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然而,在她手指几乎触及剑柄的那一瞬间,忽然凭空里掠过一阵风,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飞来,凌厉地将她逼退了一步!
琉璃一惊,倒退了一步,如梦初醒般地失声:“谁?”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黯淡的室内飘过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黑暗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全身散发着微光的紫衣女子,就站在她的前面不到一尺之处的台阶尽头,张开了双臂,静静凝视着她,摇了摇头。
她的神色是如此关切而焦急,彷佛琉璃多走一步便要落入深渊一样。
“你……你是谁?!”琉璃失声。
太奇怪了。这个女人好生眼熟,似乎……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然而,那一道光芒转瞬熄灭,那个幻象也随之消失无踪。在明灭的光里,琉璃只看到有一把黑色的剑正正地插在金座前,散发出凛冽的光,挡住了她的去路。
剑柄上一颗明珠温润圆滑,蒙着一层淡紫色的柔光。
“啊?!”一瞬间,彷佛有一桶雪水从顶心泼下,令琉璃悚然一惊,倒退了一步:这把凭空飞来的剑好生眼熟……不正是辟天么?太奇怪了!为什么那个家伙身上的东西,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那把剑,竟然会自己飞进来!
那……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紫衣女子,到底又是谁?是这个墓里的幽灵么?还是这把剑上的剑灵?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眼熟,居然给自己一种恍惚认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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