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空之蓝_沧月【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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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掌心,那枚水晶球折射着幽幽的冰冷光芒,里面彷佛有一缕烟雾凝聚了又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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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海之外的云荒大陆上,万籁俱寂。

  风从海上来,吹向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那座塔位于大陆中心的镜湖之上,从帝都伽蓝城拔地而起,高达六万四千尺,彷佛一道白虹凌驾于九霄,万古不变。

  白塔的顶端设有神庙,庙里黑沉沉的没有丝毫灯火。

  神庙下三丈处,设有天象台,有天官日夜守望。

  当海面上的七星璇玑之灯无声沉没时,天空里有一颗星辰也不易觉察地移动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从玑衡里的窥管看去,那颗光芒柔和黯淡的星辰正好落在了西北方的分野,和那一颗缺失百年的星辰位置重叠。

  那是一颗“幽寰”,谕示着亡者归来的不祥之星,正落在北斗中“破军”的位置上。那一瞬,那颗黯淡已久的破军彷佛忽然间重新焕发出了光芒!

  “什么?”观星者从玑衡旁失声惊呼着站起,震惊地看了又看,“这、这是……”

  是的,目下幽寰还没有真正落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上,然而它的光芒已经照射到了那颗破军星上!按照这个轨迹推算,不出一年,这两颗星辰便能完全的重合!

  到时候,那就意味着……

  “神啊!”须发苍白的值夜天官狂呼着奔去,几度在高高的石阶上跌倒──

  “破军!破军再度出现了!”

  “魔君出世,天下要大乱了……要大乱了!”

  在值夜天官踉跄着离开后,白塔顶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神殿里黑沉沉的一片,许久,只听簌簌一声响,一双枯槁的手拂开了帘子。

  一线皎洁的月光穿过重重帘幕,照射在帘后苍老的容颜上。那是一个年老的女巫,头发已经雪白,眼眸深陷,彷佛两点跳动的幽幽火光。她从一面水镜前站起身来,穿过黑暗里的帷幕,来到窗前,凝望着黑暗里的天和地。

  又是一个六十年。又是一个三百年。屈指流年,斗转星移。

  破军夺日之相又现。宿命的轮盘,又要开始转动了。

  她在黑暗荒凉的神庙内微微苦笑:天官把这个噩耗告诉白帝后,空桑的皇帝又会有什么反应呢?说不定,还是会如同以前那样斥之为蛊惑人心的妄言吧?毕竟空桑光明王朝开创已经九百年了,这样不祥的天象出现了不止一次,每次天官都会跑到帝君面前,叩首流血,用恐惧之极的语言描述着上天即将降临的灾祸:

  “破军复苏、天下大乱,血流漂杵,苍生涂炭。”

  当第一次出现这种不祥的天象时,正是光明王朝开创后五十九年,在位的是第二任皇帝西恭帝朔望。为了证明这个预言的真实性和严重性,当时的天官鉴深甚至不惜用人头担保,血谏帝君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千年前冰族入侵的亡国之难便要重演。

  听到德高望重的神官发出那样严厉的警告,空桑上下为之震撼,西恭帝立刻下令六部藩王立刻齐聚帝都伽蓝城,陈兵百万于狷之原的迷墙下,严防沧流冰族从西海上重返大陆,整个云荒大陆也开始了新一轮备战,无数能人异士奔赴狷之原,齐心协力防止灾难的蔓延──

  然而,在预言“大天灾”到来的那一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幽寰在移到破军位置之前忽然消失了,夜幕深沉,那一颗象征着杀戮灾难的破军星依旧黯淡,毫无爆发的迹象。而云荒大地上一切如旧,毫无异常。

  枕戈待旦的军士们大哗,朝野舆论也刮起了一阵风暴,所有人都有了被愚弄的感觉。西恭帝虽然没有责备天官,然而鉴深无法解释自己的谬误,狂乱和羞愤之中一头撞向玑衡,血溅占星台,在不解和震惊之中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这一场风波过后的第十一年,西恭帝驾崩。

  然而,事情并未随之结束。随之而来的九百年里,每隔六十年,这种奇特而不祥的天象都会出现在天宇──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无论天官和占星者说得多么危言耸听,每一次的“灾难”最终都是安然度过,并未发生任何令人不安的事。

  冰族还是被驱逐在西海上,破军依旧暗淡无光,空桑人主宰的云荒依旧繁荣兴旺。

  已经九百年了……到了如今,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有谁还会相信这种虚妄的预言呢?这次,就算值夜天官跑到皇帝面前去进言,只怕也得不到什么重视吧?

  苍老的女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而,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并不知道,当这个耸人听闻的故事被传了九百年后,这一次,狼恐怕真的要来了。

  她站在黑暗里,默默地望了那颗缺失的破军星很久,忽地伸出手,向着虚空抓了一抓。她的手指映照在帘幕缝隙里投下的月光里,显得枯槁而苍白。这只手里掌握着能左右天下的力量──然而,当手抓紧的时,指间依旧只有空气。

  黑夜里更漏迢迢,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岁逢破军出,帝都血流红……这一次,只怕预言会成真啊。”

  第二章 长冬梦旅人

  五个月之后,西方砂之国,艾弥亚盆地的西南角。

  日落前的一个时辰,照旧是狂风从西边卷来的时刻。这种风被牧民们称为“黄毛风”,几百年来每个月的十五日下午从狷之原那边吹来,准得如同帝都白塔上的钟声。

  刚吃完午饭,娜仁便早早地将牲口栓好,把晒在外面的羊皮卷起,再俯身挪动石块,把帐篷的四角都死死压住──这帐篷是去年刚重新搭建的,用整整一抱粗的木头钉入了沙漠一丈,做成了撑柱,六十根撑杆都是手臂粗细,毛毡也是用的最好的三层牛皮。论坚固、在整个部落里也算是数一数二,对付这黄毛风不成问题,只要防止那些什物被风卷走。

  然而,奇怪的是今天的风却来的比往日稍微早了一些,不等她将这一切做完,便看到风呼啸着从空际之山那边卷了过来。娜仁连忙匆匆躲进了室内,对着门外还在玩耍的八岁儿子呵斥:“德力格!还不进来!小心大风把你卷到山那边的鬼洞里去!”

  小孩子正用碳条在一块薄石板上画着,听得“鬼洞”二字,被吓唬得变了脸色,连忙抱了薄石板就往回走。一转身,眼角却瞥到了什么,忽然惊喜万分地叫了起来:“姆妈!快看,树!那边有会走路的树!”

  “别胡说,沙漠里哪有树!”娜仁不耐烦了,探出身来,“快进来!”

  “真的是树!”孩子却是不依不饶,“会走路的树!”

  “嘿,笨沙娃子。”娜仁笑了,一把抱起儿子:“你都没有看到过什么是树!你爹今天去齐木格卖羊皮去了,你可别给我瞎闹腾。风砂就要来了,还不进来!”

  “不是!真的是树!和我画的一样!”孩子却挥舞着手里的薄石板,上面果然画着一棵“树”──沙漠里的孩子自然没有见过森林的模样,只按照大人们的描绘,歪歪扭扭地画了一颗上大下小布满了分岔枝桠的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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