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西荒流浪者及时出手,不出一声地抱着那个孩子走回店里放下 。他忽然看到那个卷发少女,眼里掠过一丝极奇怪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呀!”西荒少女脱口赞叹,“你好厉害!”
“谁?敢管你爷爷烈雄的闲事?”那个大汉恶狠狠地骂着,从桌子上拔出剑来。
“剑圣门下?”那个人看了一眼那把剑,蹙眉,“这剑你不配用。”
然而,对方已经是一剑砍下,劲风呼啸。在周围的一片惊呼声里,那人只是轻轻把手腕一伸一拧,拖住了那个大汉的手肘。只听“咔”的一声,大汉手里的剑顿时折断了。接着,他庞大的身体轻松地抡了起来,风车一样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殷夜来的轿子前,顿时,他杀猪似的惨叫起来。
“哎呀!”秋蝉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了一步。
“打得好!”聚拢来的都是八井坊一带的贫苦百姓,同仇敌忾,对闯入这里横施暴行的权贵走狗本来就恨得咬牙,此刻不由得哄然叫起好来。殷夜来注意到柴房里的那个人已经放下了柴刀,看到这一幕又重新坐了下去,不动声色。
“好了,走吧。”眼看风波平息,殷夜来放下了轿帘。
“是,该死,还不快走?”秋蝉饱受惊吓,忙不迭地怒斥,“为了抄近路,害得小姐来了这种地方,回去还不打断你们两个的腿!”
轿夫噤若寒蝉,轿子在丫环的斥骂声里快速地通过了那条小巷。
当那顶轿子悄无声息地离去后,那个进入店里的男子目光随着轿子走了一段,微微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有些出神。
“喂!你是谁?身手很不错啊!”
西荒少女已经是问第二遍了,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我问你呢!”西荒少女愤愤,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然而只觉指尖触及之处冰冷彻骨,忍不住“哎呀”了一声,连忙退开几步,别游魂似的。我叫琉璃,问你名字,你好歹也答应一声啊!”
那个青年似乎这才回过神,脸色微微一变:“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啊!”琉璃有点儿生气,“所以才问你叫什么名字嘛!”
“那就好。”那个青年笑了笑,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不准备坐下来吃东西,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似乎准备去跟上那一顶走得飞快的轿子。在他转身的那一瞬,琉璃看到他斗篷底下露出的一截东西。
那是一截黑色的剑柄,上面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明珠,笼罩着淡淡的紫光。
那个叫琉璃的少女看到那一颗珠子,怔了怔,似是想起了什么。
“喂。。。等一下!”她大叫道,跺跺脚跟了上去,“哎,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见过这把剑?喂,喂。。。等一下啊!”
她跑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又转身飞奔回去:“哎呀!饭钱!”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脸色一变,喃喃骂了一声,"该死!荷包被偷了么?”她不甘心地将身上的内袋都扯了出来,摸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多谢姑娘帮忙,”安大娘连忙颤巍巍地走过去,“这点儿小钱就不。。。”
“那怎么行!吃白食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琉璃断然拒绝,继续搜索着衣服的每一个角落,忽地脸色一喜,似在衣服里摸到了一物,“太好了!这里还有。。。”说到这里,她愣住了。
掏出来的是一颗珍珠,泪滴形,在她的指间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鲛人泪?”周遭发出了一片低低的赞叹,“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然而,那个少女却捏着那颗珍珠发呆,眼睛直直的,不对。。。这颗珍珠,怎么会落在衣袋夹缝里呢?它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这件衣服,自从西荒回来后就没有再穿出去过了吧?这颗鲛人泪又是谁放进去的?
那一刻,她忽然间觉得头又痛了起来,恍惚中眼前似乎有幻影闪过。
那是一个人的侧影,映在黎明的窗前,宛如梦境一般。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那个人在说话,声音低沉宁静,仿佛在追溯着往昔。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一滴晶莹的泪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落,缓慢地移动,在晨曦里折射出奇特的光。
那一幕是如此的清晰和震撼,似乎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鲛人泪。。。鲛人泪。为什么自己从来不记得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呢?
她恍惚地想着,一种强烈的冲动使她再也顾不得饭钱的事,拔腿转身冲出门去,对着那个快要消失在街角的人大声呼喊:“喂!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等一等!”
然而她越是叫,那个西荒流浪者便越不停步。
一个走一个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八井坊疾走,转眼便不见了身形。
眼看一场风波平息,左邻右舍都纷纷进来安慰,安大娘摸索着把一对儿女揽在怀里,哆嗦着抚摸他们,叮嘱:“今天可吓死娘了。。。心儿,以后你遇到这种大爷切不可再莽撞了!还有,阿康!你不要命了么?居然去咬人家?”
“其实我刚才一点儿也不怕!”安心却抬起头,对着后面努了努嘴,“如果那家伙真的对我们怎么样,阳春面也会帮我们打发掉的。是不是?”
一家人一起转头,看向后堂。
柴火间里坐着一个男子,正头也不台地劈着柴,手起刀落,动作熟练。
安康看到地上躺着一块柴,嘀咕道:“刚才那个家伙踹了我一脚时,是他救了我吧?”
砍柴的人没有抬头,只是埋头劈柴,每块柴都劈得无比平滑,如果仔细留意,会发现他劈的每一块柴都正好半寸厚,直如用尺子量出来一般。对于方才的那场风波,他始终在默然旁观,然而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显然是蓄势待发。如果不是方才那一男一女横里插手,估计他手里的菜刀已然落在那个大汉背上了吧?
“娘,这位叔叔到底是谁?”小女孩心儿歪着头,“好多年前就跑来了,在我们家里劈柴烧火,还租了楼上的房子赖着不走,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的,难道他真的只为了每天三碗不收钱的阳春面?”
“心儿!”安大娘拉了伶牙俐齿的女儿一下,“别多嘴。”
无论如何,这一家里没有个男人撑腰,总是免不了被人欺负,而这个人几年明里暗里给她们一家解决了不少难题,而且从不拖欠一分房钱,可谓是有功无过。虽然心有疑虑,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那个人始终没有说话,柴刀落下,又利落地劈开了一块老木。
转出了八井坊,只见前方的官道已经被清空,上百名官差维持着秩序,百姓拥挤地站在路边,纷纷伸长脖子往南边看去。
“海国使臣驾到,所有人退避!肃静,肃静!”
身穿朱衣的缇骑分两列疾驰而来,簇拥着一架华丽的银色马车,马车上垂落着珠帘,影影绰绰映出一个端坐的人影。马车奔近,风卷来,珠帘荡开了一瞬,露出了里面使者的真容:竟然是一个白发如雪的老人,手持着象征海国使者的纯金蟠龙节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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