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称呼,苏微愕然,忍不住一把将那个人拉了起来:“你是谁?”
那个人已经满身是血,显然在追到这里之前已经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被她最后重重一击,顿时撑不住。“我……我是……”那个人喃喃,气若游丝,手指拼命地从怀里摸索着,想要拿出什么东西来。苏微刚要扯下他的面巾看个仔细,耳边忽然又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簌簌声,密密麻麻。
抬头看去,只见竹林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波动静,那些原本涌过来的人竟然又悄然退去,似是野兽一样重新潜伏在了黑暗里。
奇怪,这些人又是谁?和这个人是一伙的吗?
就在这时候,耳边只听风声一动,一个人影从左侧林间悄然冒出,一道寒光迎面而来。苏微侧身挥手,一弹指,唰地击中了疾刺而来的剑脊。
然而毕竟是喝了酒,又久疏于训练,她的动作略微慢了一慢,手指竟然被剑锋割伤。内力传到之处,那把剑铮然断为两截。奇怪的是来人竟然身手不弱,一击之下剑势只是微微偏开,剩下的断剑并未脱手而出,依旧朝着她的咽喉刺来,又快又狠。
“不错嘛。”久未曾逢敌手,她不由得精神一振,放下怀里的伤者,站了起来,随手削断了一根竹枝,一掠而上,迎向了那个暗夜里的敌手。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路数!”
那个人的脸上也蒙着黑巾,看不清容貌,一声不吭,然而下手却颇为毒辣诡异,竟看不出是中原武林哪个流派。特别是轻功尤其的好,每一招出身形便变幻方位,游走无定,转瞬便在林间穿梭了几个来回。
苏微和他拆了十几招,还是没看出来路,不由得不耐烦起来,顿时下手转急。那一根竹枝在她手里幻化出无数影子,刺向了那个刺客,想要尽快把对方拿下。
然而,她一剑还没刺到,林中却传来了一声诡异的哨声。
苏微一怔,下意识侧头往回看。就在那一瞬,仿佛接到了命令,对方再不恋战,身形飞快地后掠,竟然是间不容发地撤退,快得如同一支箭,瞬间消失在暗夜的林中。
她并没有追,只是迅速往回赶。
是的,刚才那个哨声是从身后传来的——也就是说……等她掠回原地的时候,那儿已经空无一人。那个受了伤的人,连同那些暗夜里的刺客,竟然都在瞬间一起消失了!如果不是地上还残留着血迹,酒醒后的她都要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俯下身,从地上的落叶上沾了一点血在鼻子下闻了闻。
今晚那些人,就是对自己下毒的同一伙人吧?这些日子以来一路追杀自己,神出鬼没。自从进入灵鹫山月宫之后,那行神秘刺客就再也没有出现,一连数月都安静无事。她渐渐懈怠,本来以为都已经彻底摆脱了,却不料又在此时此刻冒了出来。
那么,第一个叫她“苏姑娘”的受伤的人又是谁?是敌是友,如今又在了何处?随后的第二拨人是其同伙吗?他们救走了他,又去了何处?
那一刻,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惊动。
看来,就算她想要离开,可那些江湖上的人,却也未必就肯这样放过了她!
她在空林中站了一站,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惊,再也忍不住地脸色苍白,朝着原重楼的住所飞奔而去——那些人……会不会撤走后去了重楼那儿?他们会不会对重楼和蜜丹意不利?
“重楼!”她飞奔回去,来不及走楼梯,直接纵身跃入窗口,失声唤。
撩开帐子,床上没有人。
她心下一惊,只觉得一颗心直坠入冰窟。“重楼!”她不顾一切地往外奔去,想到另一个房间查看。刚奔出门,忽然间眼前一晃,撞到了一个人。苏微想也不想地反手一切,瞬间就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哎哟!”那个人失声痛呼出来,“迦陵频伽……你、你干吗?”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重楼?”
原重楼被她一把锁住咽喉撞在墙上,只痛得半身麻痹,倒抽着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苏微连忙上去将他搀扶起来,又赶紧地给他解了穴道,推血过宫。
“谋杀亲夫啊你……”许久,他才喘过一口气。
她皱着眉头:“你怎么不在房里?我还以为……”
“我去给蜜丹意送了一点艾草过去,熏了下房间。”原重楼疼得哼哼唧唧,“那孩子老说蚊子多,咬得她睡不着……好容易哄得她睡着了,你竟然……”
“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苏微歉意地揉着他的肩膀,道,“还疼不?”
“疼。多谢女侠您手下留情,没一招打断我的骨头……”他吸着冷气,忽然顿住了口,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苏微这才察觉手上的刺痛,低头看去,血已经顺着手腕渗透了袖子,是刚才那一番搏杀之中被划伤的,连忙道:“没什么。刚才喝醉了,从树上摔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的武功不是天下无敌吗?”原重楼却当了真,急道,“我就让你别发疯跳上树梢去,怎么都不听!你看你,弄成这样,以后真的不敢让你再喝酒了!”
“还不是你非要让我喝的?”苏微顺着把话题引开,将手藏到了背后,不敢让他得知真相,“只是划破了一道表皮而已,回头我自己敷一下就好了。”
然而不等她说完,原重楼已经满屋子翻箱倒柜,找出了药瓶来。
“来,快把手给我。”他皱眉,“都流了那么多血了。”
她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伸给他,看着他在灯下细心地为自己清理着伤口,敷药、包扎,眉目间专注而焦虑——一时间,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丝震动。
那是一种被人全心全意信赖和关爱所带来的暖意和安然,足以温暖那一颗在十年的江湖腥风血雨里逐渐变得冷硬漠然的心。
那一瞬,她甚至想,哪怕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如果再有人敢接近他们,试图打破这一份宁静,无论对方是神是佛,她都会痛下杀手毫不容情!
原重楼显然不知道她心里片刻间转过的强烈情绪,只顾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帮她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她:“明天开始,三天不要沾水,不要劈柴做饭——什么都不要干了,都由我来做。”
“一道小伤而已,这么大惊小怪干吗?”她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手被包成了馒头一样,不以为然,“以前我受过的比这个重十倍的伤都多了去了!也不见得……”
手忽然一紧,痛得她顿住了话语。原重楼握紧了她的手,抬头看着她。
他在那一瞬间的眼神,竟然令她忘了呵斥他。
“你说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皱眉凝望着她,用一种她无法忘记的语气对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迦陵频伽,虽然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从现在开始,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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